02
自此,戴琛再没有见过安息王。每日里除了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将饭菜端进来,放到桌上,每隔两日便有一个医师模样的人进来给他换药。
令戴琛郁闷的是,无论他说什么话,如何喊疼,那个男人和医师都充耳不闻,只管做完自己手上的事,从不跟他说一句话。
这个帐子装饰虽与汉族风格迥异,但也可以看出处处精致,无论是悬挂的壁毯,地上、床上铺的兽皮,抑或是帐子一边案上的笔墨纸砚书籍,这个帐子的主人呼之欲出。
“哎,我说你们这是要憋死我呢。”戴琛听着有人掀起门帘,头也不太地张口嘲讽:“你们对我也太了解了,知道最让我痛苦的死法就是憋死。”许久只听到饭菜落桌的声音,没听到有人离开。
戴琛连忙抬头一看,换了一身蓝色劲装的安息王就正正地看着他四仰八叉地靠在椅背上,捏着笔杆往摊开的书页上写东西。
戴琛尴尬地笑了笑:“我这,文思如泉涌”
这十几天只能在一亩三分地里晃悠,戴琛把帐子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东西挨个摸了遍,又瞄上了明显是汉人东西的桌案。掀过两本不认识的安息文写的书,戴琛最近沉迷于一边翻阅剩下的两本兵书,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个漂亮的安息王不杀他,不关他,还把他好吃好喝地留在自己的帐子里,到底图什么呢。
难不成看上了自己的美色!戴琛想起这话,心里还有点小欢快呢。
后来这几本书都让他翻的卷了边,戴琛终于对架上的毛笔伸出了魔爪。
“他们听不懂汉话,自然不会跟你说话。”
戴琛眼睁睁看着安息王踱步到案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抽走了自己手里的那本书。心里突然有些可惜,若是安息王今日没有把头发束在脑后,说不定还能有几缕拂到他脸上。
勉强辨认出每行字之间的鬼画符,安息王挑了挑眉,“狗屁不通?”
“呃,我是说写这本书的人。这八成是没上过战场的文官,纸上谈兵地不亦乐乎”后面的话在安息王意味深长的眼神里咽了回去。
安息王也不准备与他计较这些小事,把书扔回到案上,转过身走向桌边:“过来吃饭。”
这样都不生气。戴琛暗暗咋舌,这要不是这几本书根本不重要,要不就是自己很重要
在没有弄清安息国的用意前,戴琛还是十分愿意做一个识相的俘虏的。只是在自己用饭时,有一个人在旁边一言不发地顶着自己瞧,就算这是个美人也受不了呀,戴琛搁下筷子,轻咳一声:“安息王不吃吗?”
安息王约莫是刚从马背上下来,身上的首饰都褪了,只有那柄华丽的弯刀还悬在腰间。方才他一直在默默注视着戴琛用饭,看着他拣出青椒,碗里堆了满满的肉,非要嘴里攒了一腮帮的东西才开始咀嚼。这样细嚼慢咽的速度,真不像是从军队里一路打拼上来的人。
听到戴琛的声音,安息王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顶着人家进饭,实在是有些失礼,有些狼狈地撇开视线,沉声道:“我已用过饭。”
看到安息王不再紧盯着自己,戴琛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下意识加快了速度,三两下扒完饭,随手拿袖子抹了抹嘴,便郑重其事地看着安息王,道:“安息王,我们谈一谈。”
安息王却皱着眉在胸口摸出一方手帕来,递到戴琛面前,道:“先擦擦。”
从安息王皱紧的眉头,戴琛感受到了美人对自己的嫌弃,那一刻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没有很邋遢不要那么看着我——然而最终他只是勉强维持着笑容道了谢结果手帕来。
从递出手帕后,安息王就不再看戴琛了。只是望着帐子角落一个上锁的木箱,怅然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何不杀你,不关你,还要将你好好地养起来。”
戴琛也停下动作,手掌握拳放在膝上,那一方做工不算精致的手帕被他攥的变了形,目光紧盯着安息王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记得你们汉人有唔”安息王十分为难地思考着,寻找一个合适的用词,最终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白狐报恩?”
没想到最后听到了这样一个离谱的回答,戴琛被气笑了,几次三番想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迎着安息王无辜又困惑地眼神,打量着他比自己要深些的肤色,道:“如果你说的是自己的话,那我想黑狐比较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