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世子周珏死去的消息传来后,陛下的病一日愈发比一日重,已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一天夜里,若鸢正在榻上睡着,忽而听到三声丧钟,竟在浅眠中被惊醒,后知后觉原是国丧的钟声,不由得后背靠在榻上,抱着膝盖坐着,头上冷汗湿漉。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是周珩没见到她偷看,旋即为他别揉起来。
若鸢看完,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陛下命令禁军捉拿世子回京,士兵们倒是不敢抗令,大抵马蹄飞驰在甬道上,也溅起来层层飞土。而如今陛下的病却愈发重了,荣妃在宫中作威作福,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样子。
因陛下怒火非常,禁军一路往世子驻扎的地方赶去,据说士兵重围,拿出谕旨捉拿世子时,他一言不发,既不反抗也不作别的什么反应,倒有些不大像世子平素的作风了。仿佛早知道这样一个结果似的,说不上是坐以待毙,却是有些消极的样子。
今夜过后,杀了周珩,逼死荣妃,还江山社稷一片安宁,才是她要做的,才是她最想的。
既然如此,若鸢轻轻喊了小珍:“熄灯吧。”
可她就算再恨周珩,以往多少都是有些动情的,她只愿给自己到京城中所经历的这些荒唐事画上个结尾,以此悼念罢了。
加以防备,倒是荣妃按例让下人们试毒,那内官用银针一探,猛然黑了。陛下勃然大怒,认为世子这是想手握兵权,杀了天子篡位。
若鸢攥紧了手掌,却还是微微一叹,果然今日再也见不了周珩了,二人之间原来再也没有温存可言。
今夜过后,周珩于她就是彻头彻尾的仇人,她不会再心软半分,不会再为他动摇半分。
这两日若鸢在王府里常常去书房探望周珩,给他端茶倒水的。周珩许是因为那件事,也不防着她了,亦或是觉得自己大事将成,开始得意忘形。头一天她一丁点儿机会都没有,终于第二天她去送茶时,书房里竟只有周珩一人在看密报,若鸢假意站在他身侧研磨,实则偷看密报上的内容:那心中内容大抵在说:士兵还有两三日就要到世子驻扎的地方了,届时返程时会在途中借宿寺庙,我等安排一个寺僧去暗里杀了他,只消说是那寺僧偷钱财失利,失手杀了他罢了。
今夜,是她最后能够放下仇恨去直面周珩的一夜。
再也不会等了,她在等的,是亲手取了周珩的性命,除了这个,她没有别的再可以等了。
一切都被权利的漩涡拉扯着。
然而未等陛下从这病重中回过神来,只听得那飞鸽传书来报,原是世子途中逃跑了,宿在寺庙中,待士兵们找到时已被一名寺人杀害了。陛下听到这则消息,登时一口鲜血吐出来,病殃殃的倒在榻上,双眼瞪大了,手却往上面伸去,枯瘦褶皱的手抖成了香炉里的灰铲落时那般:“孽障……孽障……”却痛哭了一回。
一头是周珩对她的好却又掺杂着血淋淋的家仇,一头是周珩对国家社稷的肆意妄为。
本来她还没有吹灯,想再等等周珩,小珍已打了瞌睡,此时一激灵起来,吹了灯,问道:“不等殿下了吗?”
若鸢抱住那只周珩曾枕过的枕头,泪流满面。她对他何尝不是又爱又恨,第一次的悸动也给了他,第一次的家仇恨意也全是他带来的。
若鸢没有片刻迟疑,在黑暗中眼眸若一只猫般程亮:“不等了。”
她把脸凑到那只枕头上,细细嗅着,心中却悲凉起来。经此一事后,以往的那些欢乐与情爱,再也不是他们的了,他们只能分道扬镳,走向两端。
陛下殁了以后,因尚未下诏令废世
可是夜里回了寝房,若鸢却又一夜无眠。周珩原要来她房中歇息,却忽然得诏入宫,若鸢本还在眷恋他,只怕今日一过,他们终要成为陌路人,也许便是一死一生,届时她的仇报或是未报,还未可知。
马上就要见分晓了,谁赢或是谁输——若鸢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可她怎么也睡不下,手摸到塌边时,想起周珩原是住在宫中已一连三日了。
世子出征后,席巩一直留在京中作为眼线,如今出了这等事,猜也猜得出是荣妃做的手脚,陛下果真昏聩糊涂到这般田地,这也分辨不出来了。席巩向她道,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速速来醉仙楼告诉他。
她多么希望,那一日没有人给他递来她的画像,她也不是郡王的女儿……
一时间陛下气急攻心,大发脾气,下令捉拿了世子府众人,世子妃锒铛入狱了。不论朝臣怎样劝说,苦口婆心地说世子不可能做出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可陛下终究还是因敏贵人的事对世子介怀于心,下令收回兵权,捉拿世子回京。当晚若鸢出府,大哥曾对她道若是有事发生,便在醉仙楼见面,他们俩也不愧是兄妹,果真心有灵犀,当她问了李公子的包厢时,还倒真有个。去了一见,果真是她大哥席巩。
第32章 结局(二)
忽然一只手握住她,吓得她一阵激灵,原是周珩刚刚看向她,向她撒娇道:“我脖子都酸了,你也不帮我按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