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面前的少女突地就激动起来,她推了碗筷,碰倒了圆凳,踉跄着站起来,又作势要往地上跪去。
男人被她惊得瞬时酒醒了大半,忙伸手去拉她。可少女很是坚决,她一壁胡乱慌张摇头,一壁曲膝向地上坐去。
从小到大,李明淮都是被李铮当做掌中珍珠一般,悉心爱护着。不说别人,就连他自己,也鲜有受过她这么大礼的时候。眼下突然来的这么一遭,令男人既是心疼,又是摸不着头脑。
他见少女委实是犟着不愿起来,只能跟着蹲下身,虚搂住她安慰道:这是怎么了?谁让我们淮儿受委屈了?说出来,爹爹替你收拾他去!
爹爹李明淮仰起脸,不知何时,她眼眶边染上了两道嫣红烟霞,颊面上闪闪莹亮的全是泪珠子。
她觑了李铮一眼,却又急急忙撇开视线,爹爹淮儿不孝淮儿、淮儿不想嫁人
李明淮抽抽搭搭说着,又含着泪去望李铮。方才他说,要给自己寻个夫婿。虽没太听清楚他话中的那个人是谁,但只要一想到未来要嫁给一个男人,郡主就浑身发冷,心里止不住地害怕。
在庙中荒唐事儿发生之前,让她反感嫁人的,或许也只是汝南王门客里那些心术不正、一心想靠裙带关系出人头地的小人。
可自那事以后,出嫁于她而言,无异于扯开谎言的遮羞布,将她最不堪最污秽的过去赤条条摆在人前,任他们评头论足。
况且,现在的她,只要想起当时那条蛇,想起它缠着她赤白身躯扭动的模样,小腹就会一阵阵抽痛,还伴着久不停歇的恶心。
郡主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她有心病即便是以后真和谁成了婚,那夫妻间的闺房之乐,对她来说,肯定也是一种折磨人的酷刑,这教她要如何是好啊!
想着这些,李明淮不禁又悲从中来,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掉个没完。
泪水濡湿李铮肩上衣料,五大三粗的汉子顿时慌了神,无措。他又是扯来衣袖擦她汤汤眼泪,又是要给她拍背顺气,防她哭背过气。
同时还得尽量缓着嗓子哄她,不就是不想嫁人嘛,多大点事儿啊!不想嫁咱就不嫁!大不了爹爹养你一辈子
好说歹说劝了半晌,少女才终是平缓了激动的情绪,抹干了泪。
李铮看她虽好转许多,但眉间依然笼着愁云,又逗她一句,这点儿小事儿也值得我们小郡主掉金豆子啊,说出去也不怕羞人!
李明淮听到这话,果然露出些羞涩笑意。
男人顺势又小心补充一句:淮儿能和爹爹讲讲,怎么就不想嫁人了呢?
少女偷瞄一眼面前的男人,见他眼中只有浓浓的担忧和关切,顿时心中愧疚不已。不仅是对自己让他忧虑操心的愧疚,还愧疚于自己可能会连累整个汝南王府的清誉。
她又侧身伏回男人肩头,斟酌着开口:母亲离世多年,全仰赖父亲一人将我们姐弟拉扯大,如今还要劳父亲操心我的婚事以前是女儿不孝,尽知贪玩享乐,不知侍奉父亲膝下。以后,女儿想在父亲身边尽孝,不愿嫁做人妇
你有这样孝心自然是好,只是李铮轻拍她后背,蹙着眉又想再劝两句。
李明淮自己也清楚,她方才的说辞是多么幼稚且站不住脚,可她又不能向李铮吐露实情,也不能真就无所顾忌地嫁人,被让人指责耻笑。
她看到男人这蹙眉的架势,就知他定是还想说些什么。情急之下,少女勉力又挤出两滴泪李铮最疼她了,以前啊,在她犯了错要挨罚的时候,莫说是真哭,便是装模作样的假嚎两下,也立马能让他投降,这招屡试不爽。
今日亦是如此,男人果真就把满口规劝之言全咽回肚子,再不提半句。
这一顿饭,两人吃得是各怀心事,桌上菜肴到冷,也没动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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