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淮到湖边的时候,正是日头最猛烈的时候。
这一路走来,汗珠子一串串淌得浑身黏腻不说,甚至在烈阳热浪下待久了,她还觉着胸口异常闷塞直到坐下连灌两杯凉茶,才略微压下些不适感。
后湖的碧叶粉荷层层连片向远处延去,堪堪接天。这在微风中漂成缀红绿毯的花叶当是难得美景,只可惜赏花的人心不在此,白白辜负了这好风光。
临水的凉亭时不时有风吹过,比别处清凉不少。
但,徐徐缓缓的湖风吹不熄少女的燥热烦闷,暑热也在抽空她浑身气力,她酸软着四肢,歪在凉亭里闭目打扇子。
身后嬉笑声不绝,她听着,那笑闹声像是正自远及近,伴着阵阵香粉气向她而来。李明淮最近有些闻不得这个味儿,她侧过身避开,却不想那阵香风也跟着转了道弯儿。
呀!姐姐原来是跑这儿躲清静来了,害得妹妹们好找
香风停在她面前,又向她凑近,浓郁混浊脂粉气直往她鼻中钻。
少女之前一直强忍着的各种不适,在这一刻统统决堤,暑气蒸笼出的闷燥、甜茶留滞口中的回酸、胭脂带来的甜腻粉气一齐涌向她,竟是激得她眼前一黑,倒头栽进萱女怀里。
啊!快来人!郡主昏倒了
不知是谁最先呼呵了这一嗓子,引来后湖众人担忧。一时之间,湖边小小亭阁中围满了人,郡主、姐姐的呼唤声此起彼伏。
李明淮伏在萱女怀中,用帕子挡住口鼻,干呕两下,觉着气息稍微平顺了些,才仰起脸虚虚笑着,没事,想是这日头猛了些,害了暑热才会如此
林侧妃闻讯也急匆匆赶了过来,她探了探李明淮额首,摸到好些湿汗。又见少女四肢瘫软,面色熏红,看着实是不好受的模样,忙命人去寻软轿,要送她回去休息;还叫了府中医师去给郡主把脉。
而李明淮这边,离开拥挤的人堆儿,周边空气顿时通畅清新起来,其实也就好了大半。是以她拒了侧妃要喊医师来把脉的好意。
但既然可以提前离席,回自己闺院儿躲闲,少女便顺势由婢子搀上软轿。
淮熙阁里,孙嬷嬷一早就得但消息,正满面焦急地侯在门口。
她从萱女手中接过郡主,见她只是被晒的有些面容发红,其余瞧着不像有什么大碍的样子,这才将提着的心放回肚子。
李明淮回了闺房,重新卧回软榻里,手边就有冰镇消暑,还有冷过的新鲜瓜果解渴,仅剩的那点儿难受与不适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孙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坐在一旁又是替她擦汗,又是拿着扇子扇风的,嘴上还不忘唠叨两句,都怪我,只想着让郡主多出去转转,散散心,却没想到这天气
少女往嘴里丢了颗青绿的梅子,嚼得满口生津。她又抓了两颗在手里把玩,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妇人聊着今年这青梅子格外爽口一些!原先啊,我只看着这梅子便觉得酸牙口涩,这几日却总馋它,嬷嬷你说奇怪不奇怪
正说着,身边阵阵扇来的凉风却突然停了,半天没了动静。李明淮疑惑地转头去瞧,就见老妇人握着扇子,愣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眉头紧皱。
嬷嬷少女突然也跟着有些紧张,她唤她你怎么了
孙嬷嬷回过神,先是把室内侍候着的萱女等人遣出去做些耗时的活计,又掩了门窗,这才拉着少女的手问她:郡主,这个月的月信可来了?
少女愣了一下,略一思索,摇摇头。
老嬷嬷面上顿时多了些慌张,她凑近来,压低声音说若是老奴没记错的话,郡主上个月的月信,好似也没来,不会是
嬷嬷!李明淮被吓了一跳,她甩开孙嬷嬷的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可、可是,当时我不是喝了药吗?怎会、怎会
一边说着,她一边又抚上自己丰腴不少的肚子,转而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我吃过药了,不能的,这肯定是胖了,对!她又猛地抬头抓住老妇人的手嬷嬷你不要吓我,肯定不是那样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孙嬷嬷也是一脸震惊与疑惑,她偏着头回忆这些时日,我观郡主喜酸、嗜睡,有时还会胸闷恶心,我原以为是天气热的缘故,可现在想想
她说到最后,一直浮在心头的那个答案也愈来愈清晰肯定。她看向李明淮,少女眼中的破碎与绝望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