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未定,狂风卷起的漫天黄沙之中,晨光熹微,天色苍凉。
我的手还在颤抖,剑下之人却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召西城外的战鼓叁落叁起,想必子胥先生的人马已朝我的方向赶来,不出一刻便可以与我汇合。我带兵抄道入召西西边的城门外,一路杀到了守军所说的轻帐外。四周还有残存的楚军在抵抗,但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其中混入了越国人。
先父王回宫的那一夜,子胥先生在大殿外的宫墙脚下找到了因为恐惧和不安而哭泣的我。他将一件血迹斑斑的军袍丢到我面前的地上,低声对我说:“霜镜,这是越人的战袍。你要记住,他们就是穿着这样的衣裳杀死你父王的。你的父王死了,所以你的母亲,以及所有其他的王姬都得死。你要怪就怪他们吧。”
这一路遇到的越国人所着衣袍,和那天沾着血迹的那件一模一样。
我起了杀戮之心。
刀尖的血迹还未凝结,轻帐中便传来一阵骚动。晨风一脚踢开了地上的尸体,搜了搜他的身,对我摇了摇头。
四周的抵抗似乎已为强弩之末,哀嚎遍野之中,我扬起手中的佩剑:“听好了。今日之事,乃为生擒勾践。女眷幼童,恐为秦国王公贵族之属,不得放肆。随我进去——”
大帐中忽然传来好几个女人的哭嚎声。旋即,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乱兵之中跑了出来。她低眉颔首,看样子是随行的仆从。
我抬手示意,让人不要急着杀她。
那女人偷偷看了我一眼,便惊恐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秦女年幼无知,望大王赎罪!”
我不明所以。
她接着说道:“小人是女儿的奶妈。女儿抗拒,不愿婚嫁,听到帐外的车马声,惊恐不安,刚已吞剑自刎……小的求大王恕罪!”
我内心一惊:“秦女如今何在?”
那妇人哭啼着,小心翼翼地答道:“就在帐中。”
晨风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公子如何决断?”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说道:“这可不好。听这老妇人的话,勾践似乎还未来过,而秦女却死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少不了要让秦国人找我们报仇。”
“要不把这里的人全杀了?”晨风说得冷冷的。眼下,也许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与秦国生出不必要的间隙来。
我想了一想,问那妇人道:“越王可曾见过女儿?”
她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并不是越王。短暂的惊讶之后,她更加恐惧起来:“不曾见过。”
“何时成婚?”
“明日黄昏……小的连同车马本应护送女儿今夜到城郊叁里的河边与大王……越王汇合……”那妇人哆哆嗦嗦,生怕下一秒我的剑就会杀掉她。
我侧头对旁边的士兵说道:“传令下去,这帐的人一个也别跑。”
“是要都杀掉的意思吗?”
他的话一说完,那妇人便哭喊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女儿是一时糊涂,才会做了这样的蠢事!小的给大王做牛做马,求大王留小的一命!”
听闻哭嚎声,帐内跑出两个年纪稍小的女孩来,都跪在我面前,哭啼着求我。晨风怕我心软,留下祸患,只道:“公子,伍相若是知道你手下留情,必定又要斥责你了。”
伍相常说,论兵法刀剑,没人比得过我,但吴国若是亡了,必定是因为我心慈手软。
正为难之际,兵营外传来一阵骚乱,一个士兵急忙冲到我面前:“伍相来了!”
我点点头,收回手中的佩剑:“把这些人都给我绑起来。晨风,你随我去迎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