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的八月来临,大地如蒸笼,连风都是热烘烘的。
两人同住了半个月,这已经是她第叁次这样子——大清早被噩梦吓醒,然后陷入沉思,但自己缓过神后会恢复如常。
“……”笪璐琳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
……
“是吗,我还不大了解这附近的交通——”电梯到了,张西扬跟随两姐弟走进去,话还没讲完就被电梯里的肌肉男打断。
偶尔,她还是会忘记那扇门背后的人已经换了。
这下子轮到陈雄困惑了,他还要再发表点证言,被笪璐琳一个犀利的眼神杀得全数咽回肚子。
“前阵子真的很忙,”笪璐琳附上一个假笑,“这周末我一定会去帮衬你。”
笪璐琳冲了个醒神澡后,和笪梓健一起出门。
王雪清轻轻握住鹿霖的手:“孩子,去爱吧。”
笪璐琳的心在一瞬间提起,又在下一秒坠落。
他又望向笪璐琳:“弟妹,说好去我那健身,我日盼夜盼,盼了快两个月都没见你来,干脆你们仨还有鹿老弟找天一块来,我给你们五折优惠!”
交通的确有些拥堵,张西扬尽量绕开红绿灯多的道路。
“姐,”笪梓健面露担忧,心里猜想姐姐噩梦不断的情况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如果你今晚不加班的话我们去逛街吧,叫上西扬哥一起。”
果然,几分钟后,笪璐琳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个不以为意的笑容。
“啊——”
她伸手替笪梓健擦掉嘴角的泡沫:“没事。”
他看见惊醒的笪璐琳双手捂着心脏,瞪着大眼,全身哆嗦,汗如雨下,似乎刚遭受过很可怕的事情。
不一会,门开了,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笪璐琳不想再多解释半句,匆匆说完拜拜也溜之大吉。
“这一次,我愿意相信你。”
鹿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竟有了落泪的冲动。
“你叫谁呀?”笪梓健觉得莫名其妙,电梯里明明就他姐一个女的,而且是单身,哪来的弟妹。
笪璐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久久不语。
这位年过鲐背义愤填膺的老人,像是要把毕生肺腑之言都在此刻掏出来。
“额,”笪璐琳尴尬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纯属误会,这位大哥误以为我和我的旧邻居是一对了。”
这回,笪梓健和张西扬都确定这男人称呼谁为“弟妹”了,不约而同困惑地看着笪璐琳。
听到叫声,正在刷牙的笪梓健连忙吐出泡沫,从卫生间冲去房间。
电梯从最高层下来,没那么快到,笪璐琳转了几圈脖子,最后视线习惯性停留在隔壁的门上。
“姐,你咋了?”
笪梓健也不多言,耐心地等待她复原。
“一言为定啊!”目的达成,电梯到达一楼时,陈雄递完名片,愉快地和叁人道别。
笪梓健一口应允:“好啊,挤地铁时我的面包老是被别人压扁。”
“我们仨的方向都不一样。”笪璐琳说。
“又做噩梦了?”笪梓健走到床边,一次性抽出几张纸巾给她擦汗。
“西扬哥,早啊!”笪梓健冲张西扬挥手。
笪梓健坐在副驾驶座,表面在看刑法书,实则心不在焉。
“哟,你们六楼怎么多了这么多年轻小伙?”陈雄自来熟地捏了一把笪梓健的胳膊,“小帅哥,你这么瘦,要多锻炼啊!”
张西扬说:“没事,应该来得及。”
“我常常问自己,几千年来我想要抗争的到底是什么?命运吗?”王雪清双眼含泪慢慢摇头,“一世又一世轮回,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无论是仇恨、权力还是欲望,归根结底就是人心,鹿霖,是坏掉的人心,而能战胜它的——唯有爱,爱能拯救一切破碎。”
明明眼前的人还是像平时那样笑着,但笪梓健总觉得,她的笑容里好像多了很多他不曾见过的比以往更复杂的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件好事。
“早!”张西扬回以爽朗的露齿笑,“我今天开车回电视台,顺便送你们吧。”
哪怕她已经老得直不起腰,仍在肝脑涂地般守护着自己。
笪璐琳想了想,说:“你送笪梓健吧,我比较近,坐地铁就几个站,可能比汽车更快。”
“嘿,弟妹!”陈雄热情地和笪璐琳打招呼,“好久没碰上啦!”
那些与背叛、杀戮、死亡息息相关的过往,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经历,她一直都在,从四千叁百年前,到今天,她以不同的身份,一直都在。
笪璐琳捏了捏他的脸,笑道:“等你发工资再说吧。”
“正所谓不破不立,可我从来都没有勇气去破,只敢打着为你们好的名义,让你们也活得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苍蝇一样,想爱不敢爱,想追求不敢追求,想触碰却收回手,但不应该这样,人生不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