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陪伴的时候,我基本上没管过她。不过你问我后不后悔?我一定会说不后悔——因为我一直坚信有得有失,人的一生不可能是完美的,你不可能什么都要。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她不可能高中毕业就直接去英国读书,她也不可能随心所欲想在哪个城市工作就在哪个城市,她更加不可能想工作就工作,说想读书了,转身就去读书——在你面前提这些,显得倒像是有些在卖弄哈?”
黎靖炜摇摇头,静待刘女士继续说下去。
“不过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我却是后悔的……从那天在港大同唐绵谈过之后,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是不是在各项教育方面、包括在她成长的最为关键的那几年,因为没有家长陪在旁边,所以出现了很多误区?——包括在择偶这一方面,我想,她会选择你,或者说,你小小帮她一次,她就记在心中十几年,到现在坚持非你不可,应该跟她常年缺乏父爱关怀有关。”
对这种说法,黎靖炜不置可否。
刘平的视线定格在他脸上:“尽管唐绵并不认同我在某些方面的做法,但她永远没有办法否认,她是我的女儿,她也在很多方面像我。我相信你到蓉城来做生意,或多或少都从旁人口中提起过我,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做生意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说好听是耿直,说难听就是情商低,唐绵遗传我,是一个坦率而直接的人,我已经因为这样的性格吃过不少苦,也走过很多弯路,所以我很担心——我只有绵绵这一个女儿,我所有的一切,到今天为止的一切奋斗,都是为了她。她以往总是误会我和梁斌山有什么什么关系,哪儿什么关系,利益关系罢了。但正是因为这样,我太明白,一个女人想要在这种复杂场合立足或者说自保的难度——我从心底里,并不希望她卷入这样的漩涡。”
“不过现在,你们都是成年人,生米煮成熟饭,我有再多的意见都没有用……”这种巷子里的茶档,嘈杂得很,刘女士抿了口茶,将杯子轻轻搁在:“让你听我拉拉杂杂说这多,我想问问,你对这段感情,怎么看待?”
黎靖炜望着刘平,喉头轻动,不善言辞来得并不突然。
他盯着刘平的眼神笃定,话却说的简单:“我认定了她。”
刘平深呼吸,立场动摇,但却仍旧开口,想要找个理由说服对方,也说服自己:“我不想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任何一段感情,责任都在于双方,选择跟唐绵在一起,你要承受的一点儿都不少,未来的路有多难走,你比我清楚。现在你可以压住媒体不说一时,但是没办法永远,而且我的女儿,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后边。李谢安明那边已经知道唐绵和你在一起了,万宝在香港上市的路,最后两个环节基本上算是推翻了全部重来。如果不是我提前让唐绵退出海达的项目组,她会被收拾得很惨,或许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一而再再而叁地让唐绵留在港大?……说实话,你说出这样的话包括做的一些事,我是感动的,可我也不得不坦白,我作为一个母亲,因为最近一系列的事,现在是又后悔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步做错了,是我就不该动让她同你那个外甥接触的念头?还是说不该同意她来香港?或者说当初就不该送她去英国读书?——”
情绪上来之后,刘女士不论是表情还是话语,都已经不如之前那样“淡然”,明显已经有点语无伦次。
“您的担心,我明白,我一定会尽我全部的能力,保护好唐绵,让她不受伤害。”
“唐绵今年也不小了,岁数在那儿摆到,但心态始终不成熟,常常是做事莽撞不动脑筋,不计较后果——刚回蓉城,就做得出拷贝我电脑里资料的蠢事。再加上,她从小也没咋个吃过苦,总归是骄纵了些,兴趣爱好也奇怪,天天只晓得摆弄那些老掉牙的碟片。大部分时候,她的脾气也比较古怪,不会服软,用我们蓉城话来讲,就是一根肠子通屁股,相处起来,要是硬碰硬,到时候的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
黎靖炜听着刘平故意略带贬低的评价,不可能当面将它驳回,更加说不出口“唐绵在我面前改变了性格”这样的话,但凡一个有担当的男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女人推出来当盾牌,作为女方的家长,也不会喜欢听到这种推卸责任的辩词。
他重新抬起头,深邃目光对上刘平的眼睛,搭在腿上的大手稍稍收紧。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确实还是个小女孩。过去这么些年,如果她愿意当小女孩,或者说愿意在我面前当小女孩,是我的幸运。”
刘平眸光微闪,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回答,尔后又听到黎靖炜磁性的声音响起,十分郑重:“对于唐绵,我百分百认真。因为很多往事的牵绊,不管愿不愿意,也不管我承不承认,我的前半生确实一直是在为争权争利而活,而后面的几十年,我想为自己活。”
“……”
刘平突然有些张口结舌,喝了口茶润了润唇,再开口:“我们家庭条件算不上差,我当然希望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不至于我奋斗这么多年去给别人做嫁衣。所以她找你,在这一方面我不担心——可是对于你有一个女儿这一点,我实在是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