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是有怎么样的经历,才会驱使他会说出那些话?
“从来没有。”
她记得好多八卦小报写得有鼻子有眼,印象最深的是关于他为何被李家收养。
“我父亲是个赌徒,我母亲是台湾人,嫁到香港来时不知道这些事。我姐和我出生没多久,我父亲在外面惹事就被活活打死,过了好几年警方才在元朗的山上挖到尸体。”
是那种认真语气。
男人指尖的烟就快要燃尽,他抬起手抽了一口。
黎靖炜注视着远方楼宇,像是陷入了缅怀的情绪里:“那晚运气不太好,我揣了一小袋米回家,遇上了拐子佬,他跟了我一段路,趁我走进一个小巷,捂住我的口鼻。”
等打好结,他立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女人说道。
唐绵也笑了,气氛缓和不少。
“我听好多人讲过,在香港,不管是追女仔还是拍拖,一定要带她上飞鹅山看一次夜景。”
“后来呢?”
唐绵摇了摇头:“你不是说过我胆子很大吗?”
唐绵顺着男人夹烟的手指望过去——
具体是哪一年不得而知,但是黎靖炜十叁四岁跟着李家出席社交场合的照片,有杂志刊登过。
她看不清眼前的男人。
“我母亲独自一人带我和我姐,日子过得很辛苦。她不太会讲广东话,在那个年代很难找到一份工打。我们租我父亲叔叔的房子,价格低些,但随时可能被收回去。”
唐绵偏头,视线落在黎靖炜身上,他点了点烟灰,眉眼轮廓在夜色下很是深邃。
【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有时候看起来得到的很多,其实失去的更多。】
心跳越来越快,唐绵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黎靖炜稍稍退开去,夹烟的左手和右手一块,在她身前把西装袖子打结。
当他俯低身,男人的喉结离她鼻梁不到5公分,自己的下巴似乎碰到了他的衬衫领口,有些痒。
唐绵不知道黎靖炜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对自己说出那些话的?
他将往事讲得轻描淡写,好像那都不是他的幼年经历,语气也不免显清冷。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捉住,脸颊覆上一股干燥的温暖。
唐绵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虎口,软软的。
“那有吗?”
此刻,莫名的,他在给Emily送衣服那个晚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浮现出来。
她的心,酸酸的。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我从家里跑出来,旁边大厦底楼有个瘸腿的中年男人开米面铺,每晚九点关门。他记性不太好,老是掉钥匙,所以后来他就藏了把在门口盆栽。我每晚都掐准时间趁黑摸过去,在他关门离开后,偷偷进去拿一点他不会发现的东西。”
自己的手还被他握在手心,她的手背能感受到男人手指的茧。
情绪来得相当自然,她本来想放在围栏上的手在空中停留,不知道是该去抓纷飞的发丝,还是擦拭眼泪。
“后来,就是很多年后了。有段时间经常来,都是大半夜,想看看这城市有没有休息的时候。”
黎靖炜拿出烟盒
黎靖炜一手拉着她,一手撑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灯火闪亮,他低厚的嗓音像是随风飘来:“我第一次上来的时候也觉得很美,那时候还很小,只是觉得美。”
很不是滋味。
唐绵吸吸鼻子,忍住要再哭的情绪。
李家那几年在生意场上频频碰壁,收养这对龙凤胎是李洲行的大哥找风水大师算过的,说他们姐弟二人的到来会为扭转李家彼时的颓势。
“二十多年前,我就住在那儿。”
男人笑了笑,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在蓉城对她说的话。
或许是“黎靖炜”这叁个字天然带着卖点,也可能是因为他后来的经历衬得他的童年、少年过于神秘,所以有太多的报刊杂志讲述过这段属于他的时光。
再说,阅读文字和听当事人讲起,完全是两回事。
“他每个月二十号来收房租,头几天我母亲都睡不着,因为我们拿不出。生存都是问题,更别提上学,所以我姐没怎么读过书,她把机会让给了我。可我也没用功,学校统共没去几天,背过老师瞒着我母亲逃学,白天在中环卖报纸,晚上就到维港卖玫瑰。那时候很多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大家要争要抢,挣不了几个钱。”
回忆起这些,她本来想讲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唐绵看过很多,版本各异。
没有一个似这样。
听闻这些,唐绵不知怎样描述心中的感觉。
感觉到男人手掌传来的温度,她的羞赧从脸颊蔓延至脖子。
眼眶红红。
“吓到了?”黎靖炜将烟捻灭,语气不似刚才。
风从身后吹来,将唐绵的头发拂得更乱,遮挡了视线。
是九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