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对峙

    那小子鼓着腮帮子，吹得气壮山河，唾沫星子都溅在了伤痕上。

    中文一边感叹这孩子的娘亲教得好，这点大孩子，别人家还不能自理，这位不仅自己的事什么都会，还会很多大孩子都不会的事儿，上至四书五经，下至杂务江湖经，竟然多少都知道一点。

    中文委屈地表示马上就都自己来，但是主子又表示既然你都消极怠工了，可见心不诚，反正随便儿白吃白喝也该以工代干，以后就他好了。

    然后他忽然发觉，囚车不绕圈子了，囚车带着轰轰烈烈的人群，停在了皇宫南侧的安定门侧。

    四大护卫再次对随便儿抱以虚伪的同情的目光，爸爸们剔牙喝酒一起忧愁地说好闲好闲。

    燕绥也奈何不得，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和中文说是第三颗药力发散，但无尽天的人还没赶来，中文也没什么好办法。

    话是这么说，不过中文发现随便儿每次帮燕绥换药之后还是会帮他吹一吹，用随便儿的话来讲：“这叫惠而不费。”

    他大眼睛里满是困惑，显然对自己忽然出现这种情绪也很不解。

    中文转过头去，好半晌，鼻音浓重地道：“你三岁还没到谢谢！”

    随便儿耸耸肩，“所以虽然这话很傻我还是信了，也给漂亮叔叔吹吹，你记得回头告诉他，吹一次一两银子。”

    生怕天京还有百姓不知道她被押上京！

    燕绥盯着他，目光可以杀人，大抵随便儿又成了宇宙飞灰。

    ……

    其心可诛还没法指摘，礼部官员再次被溜光水滑琉璃蛋儿臻气得眼睛发蓝。

    随便儿第一次帮忙给燕绥换药的时候，凝视那伤口很久，中文看他大眼睛晶亮，以为他哭了，然而他没哭，只是伸手去轻轻摸那凸凹不平的肌肤，轻声道：“漂亮叔叔那时候，一定很痛吧？有人给他吹吹吗？”

    好像漂亮叔叔那张漂亮而又可恶的脸，此刻瞧着也不那么可恶了。

    随便儿“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道：“是不怕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有点想哭……”

    之后中文被扣了钱，因为主子说他消极怠工，敷衍塞责。

    他昏睡时，中文为了促进随便儿和他的关系，也怕殿下万一心血来潮驱使随便儿随便儿做不好吃挂落，便带着随便儿伺候他起居，也包括换药这样的事。让中文意外的是，随便儿小小年纪，对狰狞的伤口并不十分畏惧，且动作还算熟练。中文问起，随便儿便说娘亲略懂医术，也曾在医馆帮忙，他自小跟着，诸如简单治疗，伤口包扎，也学过一些。

    随便儿嗯了一声，忽然俯下身，对着燕绥那个还没愈合的刀口，轻轻呼了呼。回头对中文笑道：“我小时候摔跤了，老妈也是这么给我呼呼的，她说呼呼就不痛了，嘿，怎么会不痛？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哄呢！”

    但燕绥对那鼓鼓的粉红的腮帮子多看了一会儿，飞灰便又成了一朵娇骨朵儿。

    这位哪里是不好意思？

    这位真是太好意思了！

    随便儿便道：“叔叔你撒谎了。”

    可是都没有此刻，忽然酸而软的感受。

    他盯着随便儿头顶一个发旋看了一会儿，唇角微微一勾。

    “惠而不费”的行为进行了没几次，某次燕绥提前醒来，就看见了趴在他手腕前吹气的随便儿。

    中文：“……我觉得更有可能的是你吹一次他要你赔一两银子。”

    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娘是打算把他往哪个方向培养，竟隐然有点诸事皆通百业皆熟的味道，能做到这一点，想必自小便是各行各业都见识过，十分广博，真是上得厅堂入得书房下得厨房，只是学这么杂，难免分心，这是不想专心走仕途？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孩子，需要所学如此驳杂？小小年纪如此自立？还是仅仅是因为经历导致？

    燕绥伤重难愈，不能急促赶路，且各地的布置和护卫也需要时间重新归拢来，所以中文并不管他催促，坚决不肯拼命赶车回天京。自然追不上风驰电掣奔天京的文臻。

    燕绥带着熊猫军团重新赶回京的路程却气氛颇有些古怪。

    中文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勉强笑着转移话题，“随便儿你是不是害怕了？你不是说你不害怕伤口吗？”

    中文轻声道：“别哭。他不喜欢的。挨了刀没什么，还活着就好。”

    他确实见过更可怕的伤口，见过濒死的人，甚至当初天花疫情的时候，还远远见过浑身溃烂的人。

    天京皇城之内风雨欲来，文刺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打算搞一票大的。

    随便儿：“……那还是算了吧。随便随便啦。”

    其心可诛啊！

    中文默然，半晌道：“……有的吧。”

    他这么想的时候，只觉得心中一动，隐约有什么想法掠过，却又捕捉不住。

    随便儿再抬起头来时，燕绥已经又闭上了眼睛，随便儿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眼。高高兴兴端着托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