揖,文臻还礼,燕绥这才正眼看他,道:“易小姐我已命人接到横水,你可想见她一面?”
唐鉴之出了一回神,才淡淡道:“不了。”
燕绥并不意外地点头,文臻倒有些诧异,她已经听燕绥提起这位大公子日日为那易小姐作画之事,想来情深,如今近在咫尺,为何不见?
唐鉴之道:“我怕见了她,便心肠骤软,只想和她归隐山林。那我这许多年的怨恨和不甘,便再也没机会弥补了。”
文臻想说那她和你这么多年的错失又什么时候弥补呢?转而想到这错失正是自己的相好干的,还是闭嘴为妙。
却见唐鉴之冷冷看了燕绥一眼,道:“我送你一程,不代表你我怨恨一笔勾销。你虽治好了我的痴病,却也是害我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只是这天下之大,能杀了唐羡之的人,大概也就是你了。既然你杀了唐孝成,我且不和你计较那旧仇,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内,你若杀不了唐羡之,我便投诚唐羡之,帮了他来杀你。”
燕绥就像没听见,文臻笑看着他,道:“喏。”
心里却想,吹什么大气,如果不是你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你以为燕绥不会分分钟杀了你?
转而想想燕绥把人一脚踢进地狱再转头救他护持他,多年后利用他来保驾护航,心里也是服气。
殿下思路清奇,行人所不能行也。
没多久,船只靠岸,一行人下船,以同样的理由通过了船头的盘查,然后燕绥文臻林擎一行便和唐鉴之分道扬镳,转头隐入横水连绵的山脉之中。
在横水山脉中行走时,文臻发现山上植被破坏得严重,好些地方被圈起来,隐约可见山体被挖得一个一个大坑,问燕绥,燕绥道:“他们在找他们这辈子也找不到的铁矿。”
“如今瞧来仿佛停工了?”
“那是因为唐五还算有点脑子。”
燕绥将一个红布的小包袱拎给文臻,文臻还以为是什么礼物,燕绥这才道:“唐慕之。”
文臻险些把包袱掉地上:“什么?!”
此刻燕绥才细说了粮库发生的事,说到一半,兰旖坐过来认真地听着,篝火的光影映着她冰雪一般的脸,明明暗暗,半晌她垂下了眼睛。
她不熟悉唐慕之,没有太多感触,却也有些恍惚,想到昨夜还斗嘴的人,怎么一忽儿便化成这一捧灰了?
人生无常,竟至于斯。
她默默走开,文臻也没在意,她整个心神都被这消息震惊,抓着那红布包袱,想着那倔傲冷戾的女子,忍受烈火焚身之人间之苦,放弃唾手可得的生机,最终默默死去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她可是望着远处山岗燕绥所在的方向?
金牌搁在掌心,仿佛还在发烫,文臻握紧了那牌子,听燕绥道:“她要葬在德胜宫,她一向挺喜欢娘娘。”
文臻忽然落下泪来。
喃喃道:“不……那不是因为娘娘……那一定是,因为你啊……”
掌心里金牌,仿佛忽然又热了热,灼着了她的心。
她怔怔捧着包袱坐了半晌,直到兰旖再次悄悄走来,坐在了她身边。
她才恍惚想起那宝石还没给兰旖,刚掏出来,兰旖便摇摇头,道:“我当时只是说着玩的,我只想看看你为他的心……”
文臻默然。
“我现在看见了那颗心,我还看见了这一捧灰。忽然便明白了,人生执念,回首百年,何必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较劲追逐呢。”
她忽然一掌拍上文臻后心,喝道:“心法予你,只教一次,会与不会,看你缘分!听着!”
文臻不敢再分神,甚至都没来得及将唐慕之的骨灰放下。
后心忽冷忽热,耳边喃喃低语,仿佛传自云天之外,又仿佛响在心底,她亦在心底,和怀中那个女子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学会这心法,永远护持热爱你用生命爱过的那个人,把属于你的那一份爱意,也赠给那个空漠漠的他,直到将冷却焐热,将空旷填满,这一生以及以后的每一生,都不会忘记,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