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你野战

    看了眼她，梁景明迟疑片刻：“但后来你说不要装饰，我就一直存着照片，没动了。”

    赖于日常保养和现代科技，画面中的她即便素颜便装，五官不耐烦地纠结在一起，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这些是什么？”

    “你看。”

    狗和人一样，不聪明不要紧，怕的是不聪明又注意力分散，何况老二还是服从性相当低的柴犬。于是他一帧帧照片划过去，简直在回放万姿从到崩溃的全过程。

    没有哪种声音会是寂静，可他说话偏偏又沉又轻。默然片刻后响起，几乎溶于客厅的昏黄光线中。

    依旧是弟弟掌镜，记录下她皱着脸问梁景明。

    梁景明怔住。

    “能好看吗？好好一个家，被你搞得一闪一闪像KTV包厢，你十八岁就老花看不清？闲着没事挂灯干什么？”

    “我调整下这个灯，上面可以挂照片——”

    但万姿从未发觉，她有这么丑陋过。

    “瞎拍这么多干什么。”

    显然还是万姿教狗握手时拍的，背景放着悠扬轻灵的法国香颂，场景仍是她家客厅，只不过一切都动起来了。

    同样一下下左右刷，可这次图像连贯得仿佛永无止境。

    “你是拍照片还是视频？”

    摇晃的画面里，弟弟的回答显然令她心满意足。满身兴奋无处抒泄似的，她猛亲了一口老二，又笑眯眯地熊抱梁景明。注意力全在小狗身上，她的记忆向来和脾气一样，来得快去得也

    夹杂着弟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嬉笑，话语是迅疾砭骨的回旋镖，刺在彼时他身上，再度折转贯穿两层屏幕，扎进万姿如今的耳里。

    仿若撞上冰山的铁达尼号，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墙上那串珍珠般的小灯，应该是他那日刚装的。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装饰了？”

    又划了几下旧手机屏幕，这次他点开了段视频。

    有时焦躁就是这样，听得解释越多更添一把火。忙于安抚小狗，她甚至没有抬头扫一眼，梁景明说的灯为何。

    “你怎么回事？”

    这些照片她都知道，但从没留意过有如此数不胜数。

    “反正你先别——不准咬！No！”

    “真的……你说过的……”

    平静与爆炸，只在拔掉引线的一瞬间。

    一遍遍做着指示，却被老二当成玩具般逗弄。

    就在她出言不逊时，老二似乎被声音震得神志一凛。奇迹般伸爪子过来，稳稳地被她握在手心。

    嘴上念叨着，万姿的目光不曾移开那相册。

    “怎么样？握手拍到没有？”

    “你到底在干嘛？怎么一直动来动去？”

    一开始，她还相当和风细雨，说着类似“老二乖，我们来握握手”；到后来堪比电闪雷鸣，表情痛苦得像在哀嚎：“握手！我是说手！手！”

    “你能不能不要弄了？”

    “是啊，”那头梁景明倒笑起来，真以为她在调侃，“你才知道。”

    教学进度骤然中断，一腔热情付之东流，万姿听视频声音便知，她当时表情比语气更差。

    “嗯，我才知道。”

    他正从矮凳踩到沙发上，难为他这么高个人，动作已是敏捷又小心。但到底还是有点动静，柴犬老二立刻钻了空子，瞬间忘了什么握手，只顾着狂摇尾巴往他怀里扑。

    “本来想洗出来，挂在家里……”

    “哦，就平常随便拍的。”

她不记得，梁景明还真把手机贴过来，翻相册给她看。

    “对对对！就是这样！”

    有她一边夹着手机跟客户沟通，一边挑眉对镜涂口红的样子；有她喝得微醺醉眼迷离，张开双臂要抱抱的样子；有她半夜心血来潮做点心，得意地朝他展示整盘烤蛋挞的样子；也有她转瞬被烫得把蛋挞全摔在地，一秒经历大喜大悲难以置信的样子……

    然而比起万姿，梁景明似乎更莫名其妙，也更无辜。可他一向不会也不敢跟她辩论，只微睁着明亮眼眸，讷讷重复——

    “不好看吗。”

    嘴唇在咬破的边缘，万姿强迫自己看完视频。

    一眨不眨盯着视频，眼睛酸胀得凝出涩意。双唇黏连在一起般，她吐不出话来。

    倒没生气，就是烦。

    当手掌糊满狗口水又隐隐作痛，梁景明还在旁边等她回答，各种窒息争先恐后地上来，她这下真生气了。

    原来岂止在海洋公园，生活的点点滴滴，日日夜夜，他一直在拍她。

    翻着翻着，梁景明乱了顺序，万姿兴致正浓，忽然瞥见前面几张照片。

    “原来我对你这么凶。”

    自嘲式喃喃，可她嘴里不咸不淡地，尝不出任何滋味，甚至还压抑着细微的抖。

    霎那脸色阴转晴，她赶紧从沙发下来，激动如范进中举，着急去看弟弟所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