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以为我有病,就会喜欢上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困意霎那间飞出天外,万姿睁大眼睛,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震惊于他的癫狂思维,她更震惊自己的无动于衷。细细想来,她竟然还真想不出理由,排除这种畸恋存在的可能性——
他爸爸都娶了四个老婆,他暗恋妹妹又怎么样呢。
丁家的人,不都烂到了骨子里。
“我明白了。”
“原来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一点正常人的感情都不配有。”
一字一顿分明,可丁竞诚的唇如含混般战栗。
噙着眼泪,他似乎试图揉出一点笑,可惜没有成功。
“所有人觉得我疯也就算了,连你都……”
粗重呼吸艰难地起伏着,又落了回去,他最后是轻声的。
“滚吧你。”
置若罔闻般,万姿怔怔地凝视着他,今晚第一次如此认真。海啸般袭来的沉默里,所有虚与委蛇在渐次崩坏,她像被谁撕去虚伪的皮。
刁难梁景明的是这个人。用大额支票侮辱过服务生的是这个人。八年前把鹅肝吐在她掌心的是这个人。
他没什么好可怜的,他的富贵足以泼天。
可这般有钱的人,在心如死灰的漫漫长夜,却找不到一个像样的朋友,陪他抽一根烟。
“你聋了吗?”
宛如耳光拍来,炸出一记爆裂声响。
万姿下意识一闪,桌上那只水晶花瓶堪堪擦过身侧,甩在墙上撞得粉碎,伴随丁竞诚的目眦欲裂和声嘶力竭——
“我叫你滚啊!”
推门而出,是另外一个世界。
隔绝方才的错乱疯癫,装饰纯白门窗的走廊一尘不染,消毒水味道若有若无,一切静谧得近乎诡异,仿佛是天堂预演。
唯有高跟鞋用力踩在瓷砖上的足音,扯破死一样的沉寂。
但腔内一声声卜卜心跳,混合零散急促的气息,比她的步伐更乱,更烈。
“Donna……”
不理迎上来的钟先生,万姿径直进了厕所。妆面犹存,她甚至没法用凉水激脸,只能双手支着洗手台,定定锁住镜中自己。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即便颠簸跌宕的心潮,如何拉长也无法平复。
容颜未改,她仿佛重回八年之前。有那么一刻,她恍然还是被丁竞诚当众戏弄的小女孩。
不曾改变的,还有他永为居高临下的上位者。
需要她时,用权势做引诱;不需要她时,她连狗都不是。
思虑如麻,漂浮模糊,直至被极细碎的泣音打断。万姿抬眼,望见最远处的隔间下,露出一点衣料,是辨识度极高的琥珀色皮草。
也是丁竞玲的妈妈,平素养尊处优的贵妇,此刻正如被剥去躯壳的软体动物,坐在厕所地板上痛哭流涕。
不是主治医生,不是家族话事人,她签不了任何一张账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也无人安慰,无人理睬。
伴着孱弱哭腔,万姿静静收回目光。不知不觉,情绪已渐渐重回平稳。
悲伤溶成水滴,再汇聚成黯色海洋。在灰败的背景里,只有那一角大衣矜贵如常。
只有皮草是璀璨的,只有金钱是不朽的。
补全残妆,再涂口红。万姿再次直视镜中人,面无表情,目如点漆,她到底比八年前的自己锋利。
小时候,她开出租车的父亲说过,整个城市最好拉客的地方,莫过于民政局和殡仪馆。
因为面对大喜大悲,人不太会计较小钱。
“Donna,帮忙的事——”
万姿甫一出厕所,果然钟先生还在等着。他刚赔笑开口,就被她快速截住——
“怎么?你是说,丁竞玲跪下来给她男朋友口交,被《即刻周刊》拍到照片,现在需要我帮忙撤掉吗?”
“你们丁家怎么好意思?”
钟先生年过半百,平时一副绅士派头,显然被她的直白击中得一愣。
抓住机会,万姿步步紧逼:“你刚才就站在门外,你没听见丁竞诚怎么骂我吗?”
“Donna,竞诚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回过神来,钟先生神情无奈,“帮帮忙……”
“凭什么要我帮我就帮,要我滚我就滚?”万姿冷笑,音调拔高,“撤照片可以,那个记者我熟,一句话的事情,我一分钱不要,你让丁竞诚滚过来给我道歉。”
“Donna,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把她拉到僻静角落,钟先生低声:“给你蓝玺的5%,搞定这件事,好不好?”
她负责丁家的蓝玺楼盘推广项目,总预算叁百万。换言之,只要花钱买通阿Ken撤一张照片,她几乎可以净赚十几万。
“我还真不要钱,我就要丁竞诚道歉。”然而万姿听而不闻,甚至扫了眼表,“我跟你讲,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