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程我知道,还有两小时刊物进厂,印出来再想改,神仙都救不了你们丁家。”
“明天太阳一亮,全香港的711都会放满丁竞玲照片,《即刻周刊》你知道的,一定会大字加粗写她最中意吃咖喱味洋肠。”
“到时候,你们就自己玩去吧。”
“8%,记者辛苦费另算。”盯牢她,钟先生最后说。
二十四万,一本万利。
数字是灌入血脉的一剂肾上腺素,在万姿体内里疯狂流窜。心脏被刺激得猛跳起来,但她依旧板着脸:“让丁竞诚道歉一句,有这么难?他一声‘对不起’比二十四万还值钱,钟生,你觉得我的尊严有多不值钱?”
“钟生,你女儿跟我一样大,做人父母,她在公司受这种气,你能忍?你不会心疼?”
诘问如硝烟回荡,只存无言的对视。是衡量,也是角力。
毫不畏惧地瞪回去,万姿看见钟先生眸中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
横冲直撞,年轻气盛。
“我最多给到10%,没办法了。”
最后的最后,是他先撇开目光。
眼见万姿还要开口,钟先生长叹一口气,困倦般摘下眼镜:“都是给丁家做事的,互相体谅一下吧。”
“Donna,万小姐啊,我也跟你爸爸差不多大。”他惨然一笑,“我五十四了,因为这个事也一晚上没睡,我熬不动了。竞玲抢救过来,我差不多就该进去了,你知道吗。”
“就算你帮我这个忙,可怜可怜我这个老人家吧,好不好?”
一瞬间,万姿冻住张扬的火气。
原来五十几岁的爸爸妈妈,竟然已经算老人家了;原来她已经学会驾轻就熟地,开加码把人逼入绝境。
她本来还想试试12%的,到底还是心太软,太年轻。
“好。”
停顿片刻,她握了握钟先生的手,权当确认这场交易。
可转身离开前,她还是硬下心,逼自己直视他的眼睛。
“合同先签返过来,不然我不开工。”
回家的路再长,终于有了归期。
返程的的士,是万姿自己拦的。一来是忙着跟阿Ken疏通关系撤照片,二来她以为梁景明早就睡着了。
然而谁知刚到家,手头事处理告一段落,噼里啪啦打字声一停,他就发来消息。
“你忙完了?”
“你还没休息吗?”语音通话一直没断,万姿连忙接起,“都这么晚了……”
他的声线倒是清透的:“没,等你。”
“真的?”仿佛被熨着神经末梢,明明劳累到了极点,她依旧忍不住笑。
趁着时间空隙卸妆刷牙,她含混着却又明亮:“我跟你讲,我今天机缘巧合做了一单生意,能赚叁十——”
“嗯,我听到了。”
可几乎是第一次,梁景明轻声打断她。
温柔平静如初,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
“你怎么了。”她皱起眉,按停电动牙刷。
现代科技发达先进,远隔千里也能复制深浅呼吸。她安静地等着,等他组织语言。
“万姿,我不想你被人那样骂。”
“他是不是还要拿东西砸你?”
彼此心知肚明那个“他”是谁,梁景明从未用一个字,流露如此重的情绪。
“我都……”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千言万语,欲言又止。
他的嗓音里有浓重的疲惫,可与熬夜无关,而是深入骨髓的累。
“真的,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可是梁景明,没办法的。”
“我借你去新加坡交换的十万块,就是这么赚出来的。”
本以为委屈会翻覆而来,可万姿却出乎自己意料,异常平静。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她字字分明。
“我每一分钱,都是这么赚出来的。”
“……我也能赚钱的,叁年后我毕业,就可以——”
“就可以让我不辛苦不上班?一辈子养我吗?”
淡笑着,万姿摇头。
如果十年前有男人对她这么说,她怕会深表感动,可现在看来,这提议透着理想主义的可爱与荒谬。
“我知道这么说,显得我很犯贱……但就像你喜欢建筑一样,我喜欢我的工作。”
“世界上有巨鳄,也总有跟在巨鳄背后吃碎肉喝肉汤的小猫小狗。做公关就是这样,整天给大品牌干脏活累活,给有钱人擦屁股。这个社会的食物链,就需要我们这一环。而且话说回来,世界上哪有容易的工作?”
慢慢叙述,她试图令梁景明理解,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当然,我今晚可以不去养和医院,可以不见那个记者阿Ken,也可以不救丁竞诚,如果这些成真,我就不会被他骂‘滚’了。”
“但同样的,我也不会赚到这叁十万,更不会体验那种与人交流交锋的刺激;那种逼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