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沉酒思及此处便发出疑惑,“你既然觉得关城内所押的才是此案之重,那如今我要见的,是还有什么别的价值?”
“坊间皆传闹疫”梅沉酒话未说完就觉手臂被人一把提起。她抬头看向宁泽轻轻摇头,挣开他的搀扶。
宁泽适时发声,打破这诡异的沉默,“方才在外边不能多跟你解释,现在倒可直说了。”紧接着人偏头斜视一眼牢门,两名士兵便绕过他们径直走去守在牢门边。
梅沉酒闻言抬头朝他干笑,“恐怕除了牢内的看守,营里也还有不少罢。”这句话并不是询问,而是肯定了。亏她晨间如此紧张自己在营内驾马会遭人非议,其实不过是宁泽特意安排的人手同她闹得玩笑。
宁泽皱眉道:“梅沉酒,你与她并不相像。她可不能领会到你的本意。”
“那我应当感谢你让我好好威风了一阵么?”梅沉酒眯了眯眼,显然不是十分痛快。
“不必,迟早都是要习惯的,兴许到时就无碍了。”梅沉酒深吸一口气,原本积压在鼻尖的厚重腥味逐渐消失。她恍然记起那句“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话来,不自觉暗嘲自己与酸儒又有何异。
“这是何意?若真想尽快消解与北梁的矛盾,人手安置在此地才是最上选。关城虽下属邢州,可尚是南邑的内部县城,此事又非寻常滋事,如何能直接将人纳入国内问审?”梅沉酒两侧皆是空置的牢房,她却似浑不在意,连好奇的张望也没有。
“行行行。下次不会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让九公子提心吊胆。”宁泽面露无奈,边向前走边跟人谈道:“我此前和你说‘此事棘手在人而不在事’,你应该还记得吧?我这么说,并非无凭无据。因为这牢里所关的涉案之人,只有那客舍掌柜。其余的则都在城内的地牢,不在此间。”
“我来邢州几年,他们就同我一样几年不曾见到你。你才是‘煓字令’的正主,想要知道自己效忠的人如今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不算过分吧?”宁泽只字不提先前的事,梅沉酒却将其中的揶揄辨得一清二楚。
“你也说此事涉及两国,但又偏要在南邑把它作了结。除了有所勾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解释。”宁泽默了一瞬又道:“我常年在边境,朝内的事也一知半解,恐怕帮不了你太多。”
“两年前你为了救那公主,可是亲手杀了人的。要不是银霜跟我谈及此事,我也不知道你竟会如此大胆。”宁泽难得冷笑,“既然当初手中从未染血,又何必在她面前冲动逞能?”
“呵我就当你不是在挖苦我。”梅沉酒朝人笑笑。
见梅沉酒仍锁着眉头,宁泽伸手拍上她的肩膀道:“你无需多虑。牢内的看守皆受命于‘煓字令’,见到你自然要行礼。”
眼前通明的道路像是被蒙上一面黑纱,只能看清模糊且割裂的影。呼吸沉闷间,梅沉酒堪堪出声,“你可知建康内将此事传成什么?”
宁泽果断收手,口气已经没有刚才那样轻松,“若还觉得不适,我可以把人领来见你。”
“在他们眼里的确是毫无用处,但在我们眼里可不是。此人嘴里能问出的,绝对比他们想象得要多。”话毕,两人已来到了岔路口。宁泽直向右拐进后本还想再提醒些什么,但侧目察一眼人,终究合上了嘴。
思及此处,她淡淡道:“我自然不能和她相像。”晏惠安好歹是晏佑的掌上明珠,南邑最受恩宠的七殿下。她怎么能肖想同她相比。
“我远在千里,如何能知。”宁泽对她刻意转移注意力的话本没多少在意,只是顿住身形后清晰听见她摇晃的脚步声,这才紧了紧手迈步折回梅沉酒身边。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
宁泽虽说自己不了解朝中琐事,梅沉酒却觉得他的判断八九不离十。若这几案的其中势力不曾盘根错节,南邑大可将人大方交出,来场对等的谈判,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缓和两国矛盾,何故又冒着如此风险将人全都安置在关城内。所以出手保住这些人,不仅是在端持一国的威严,还顺带将那些阴谋利益全部埋回暗处。
梅沉酒清楚宁泽本就对她利用晏惠安来达成目的颇有微词,更担心她会因晏惠安的身份而有所动摇。
南邑礼制自晏佑称帝大改之后,就已不复先前那般繁杂。但古来的“严礼”一说从未被文书废止,公然错行礼节无异于挑衅天子权威。而这两人如此明目张胆,到底
“我当然知道想要强求自己像你一样,尽早习惯这等事是不可能的。只是当初那蛮子说的话,实在让人不高兴罢了”梅沉酒扶了扶额,踱步继续向深处走去,“所以你单说我就只为替她出气,未免有些可笑。”
梅沉酒不急不缓地走在宁泽身侧,正双手抱臂抿唇思索,忽然鼻尖猛得刺入一股浓烈的血腥,招她即刻别过头以大袖掩住口鼻。虽还在向前走,却已和宁泽落了不少距离。
“我十数年来多次征战才能做到将此等事抛之脑后,你精读诗书,结果到头来连个‘欲速不达’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吗?”宁泽见她脸色苍白,便撤回视线没再说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