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绪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才十一岁,那年天降暴雨,连续半个月,将他的家乡淹没,他和父母逃难的离开了家乡,踏出村子,他被父母带着在山坡上回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乡,连绵的雨将村落淹没,不论是房子牲畜还是人,没有及时逃出来的都被水吞没了。
父母哭泣着,带着他无奈的离开,他们要去投奔城里的他的娘舅,他娘舅在盛景城大户人家给别人做下人。
从他们乡下去往盛景城是条很长的路,他和他的父母走了半个月了,即便是他们出了灾区就托人给他的娘舅送了信,可依照路程信就算送到了,他娘舅的接应也不会这么快来。贫苦的农户,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田地,他们要么投奔亲戚,要么饿死,沿途的凄惨已经是一个人间地狱。
他们出来匆忙,也并未带多余钱财,就算有多余钱财,如今这种饿殍满地的场景下他们也不敢随意大发善心随意漏财。
可怜的流民们,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偌大的越国,如今官吃人,人吃人,灾害已经发生快一月了,却无人问津。
地方官坐府中看流民饿死,自己却脑满肥肠还要赌博街上半死之人哪个先死。
越国这二百年,也许有过哪代皇帝爱民如子,可是却不是现在这任。现在的越国病态的存在着,从上到下都是吃人的官吏,百姓的生存都被挤压得难以存续,也许这场暴雨就是一个开端,但是现在谁都不知道。
七个月后,容暧才在乞丐堆里找到他那个早就不成样子的外甥。他沉默寡言,眼神死寂,浑身是伤,瘦得不成人形,与一年前看到的欢天喜地叫他娘舅的孩子完全联系不到一起。而他的妹妹妹夫也不见了踪影,不论怎么询问,他的外甥都不发一言。
但以大人的直觉,他的妹妹妹夫凶多吉少,而外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怕也是因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他放弃了问缘故,反而将外甥带在身边,改名容绪,待作亲子。从此没人知道那个曾经发生了什么。
南蜀郡是异性郡王南蜀王的封地,而南蜀郡的中心便是繁华的盛景城,容暧十岁便被卖身到郡王府,如今已在郡王府伺候主子们二十余载,忠心耿耿,如今专司伺候郡王。
那是个杏花凋零的清晨,容绪伤好的差不多了,他偷偷下床顺着长廊而下,一阵风吹过,凋零的几片杏花瓣随风飘散,他忍不住向花瓣来源看去,那一身蓝衣的少女独自坐在湖边,脚踩着春寒的水,裙摆也被水浸湿,她抬头看着零落的花瓣随风飘散,直到跟他对上眼。
怎么形容她的眼神呢,那时候的容绪没有文化无法用确切的词汇来形容,但是那眼神似乎看进他的内心,让他砰然一动。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那眼神是种寂然也是一种漠然,在他伤痕累累的内心敲开一个口子,灌进去的却不是关照,而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