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沧州。
一河之隔与大楚对峙,夏思若站在河岸这边,遥望了一眼对面的驻扎的楚军,不由得哼笑了一声。倒不是她轻敌,刚来一天,都无需仔细观察都看得出对面楚军军纪松散。且不说夜里连防守站岗的人都没有,白天竟一个个都睡到日上叁竿才起。
她将手中的长枪向下扎了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梁承琰此次来沧州只带了少数亲卫,本就是来解决和亲之事的,意不在开战。要不是沧州刺史几次叁番上书,梁承琰此行怕还是要拖一拖。拖不下去的原因自然是聂荣那个和亲的要求。她猜测;梁承琰原本是打算用更温和的方法解决此事,因为战事会伤及无辜百姓,能免战其实是好事。
只是对方的要求触及到了梁承琰不能碰的底线——
底线吗?夏思若苦笑一声,与他相识也算多年。无论是之前那个清冷的少年还是现在稳重的内阁首辅,她从未见过他有无法处理,必得折衷的事情。
“这次怎么算?是我们过去,还是聂荣派人过来?”夏思若收起自己的心思,回头看他,“先不论朝臣如何说,和亲的事自然是不行的,我们大梁的公主乃金枝玉叶,岂能配大楚皇家那群匹夫。”
夏思若生平最瞧不起那些将女子送去和亲求和的帝王,天下男儿千千万,哪一个不能上阵杀敌,竟要这种方式屈辱求和。她提起长枪,等着梁承琰的回答。
“聂荣明日会带亲卫来沧州,他意不在和亲,是另有所图,”梁承琰瞥了一眼对岸的楚兵,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明日我带着你,记得切不可冲动。”
梁承琰一路上就心事重重,她自然瞧得出来,只是以为他担心宫中的人,现在一看好像还有别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她此前也听说大楚的皇帝虽然有些昏庸,但太子十分有手段,是皇族年轻一辈的翘楚。按理说那样的人不该会耽于女色,提起和亲的事就更显得有些荒谬了,大楚上下的朝臣也绝不可能只由着太子的意思来。
她心里一时升起几分奇怪的感觉,再去看梁承琰,他已然转了身过去。
二月的天气仍然肃杀,沧州是北地,比京中冷上不少。夏思若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袍,终是没沉住气,几步跑上去跟上了他的脚步。
开春的时候稍微化了一些冰,土地泥泞,她跑得急不由得脚步一歪。梁承琰在前头,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将她扶稳在了地上。
夏思若看着扶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轻轻怔了怔,随即慢慢放下了手臂,低下头咳了一声:“多谢……大人。”
即便幼年相识,也终究是生分了。
梁承琰轻轻放下手,漆黑的瞳眸盯着她的低下去的头。他皱了皱眉,本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谢璋得了命令在京中守着沉余吟,所以一天都无所事事。承露宫本就人少,蓦然多了一个人就更显眼。沉余吟在窗内瞧着他的身影,忍不住轻轻一笑,拽了染绿的袖子过来,隔着窗子轻轻指了指:“你去找他进来。”
染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得瑟缩一下:“殿下……谢公子瞧着心情不佳,奴婢可不敢——”
沉余吟抿唇,在窗下的软榻上坐了下来:“他又怎么了?”
别人瞧不出谢璋对沉余吟的意思,染绿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自然瞧得出,只是沉余吟从未那方面想过。染绿叹了一口气,俯身贴近沉余吟耳边:“殿下,谢公子心情烦躁是因沧州局势尚不明朗,想来大人回来便会好些。”
“……也是,”沉余吟闻言忍不住咬了咬唇,抬头望了一眼谢璋的身影,忽又想起来什么一样,侧身靠向软榻,“那本大楚风俗记,我总觉得眼熟,梁承琰好想知道什么一样,却又不肯和我多说,你猜谢璋会知道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