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裴泽弼的表情则露出一丝怪异来,他和叶广言之间的龌龊可不小,虽说上次离开杭城前他托人转达了歉意且送了礼物,但是由己及人,他可不认为这么一句轻飘飘的由第三方转达的歉意能把这件事情揭过去。
如果说在上海的时候裴泽弼对张鸿的是尊敬,那现在的表现几乎可以称得上恭敬了,这让张鸿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赵春站起身来,朝门口大声喊了一句,“来了。”
“算了吧,你说的磺胺就是报纸上的救命药吧,给更需要的人吧。”张鸿轻声道。
张鸿端着酒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不由用求助式的目光看向张素娥,张素娥倒是对裴泽弼的举动感到心里十分熨帖,她摆摆手,矜持地说道:“行了,泽弼给你倒,你就喝吧,都是一家人,外头虚头巴脑的头衔都不带到家里来,你就把他当柏儿一样看好了。”
从上海回来后,他不知一次想起当初叶一柏和他说的话,他的脚能治。
“这不行,这不行,这怎么能行呢,您可是苏局的老领导,要是让苏局知道……”张鸿连忙摆手。
“苏正阳是苏正阳,我是我,我们各论各的。”裴泽弼道,说着,他拿过酒瓶,在张鸿呆愣的目光中,替他的酒杯盛满了酒。
赵春高兴地咯咯直笑,连说还是叶一柏有面子,别人可别想从张鸿手里拿下酒杯来。
叶娴正在喝水,被张素娥这一番好似轻描淡写但由于演技不够十分做作的发言一打岔,差点把水呛在喉咙里。她也是服了她亲妈,每个字每句话都没问题,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愣是有一种“小人得意”的味道。
“就算不想想我,你也想想儿子,你就想一辈子让他们在背后被别人说,他们……”声音戛然而止,赵春没有说下去,她抿着嘴唇,低头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就好比刚刚那场闹剧,那个和赵春吵架的妇女和赵春从小住得近,长大后也嫁得近,两个年龄相似女人下意识地会被周围人拿来做比较,赵春和那个妇女,在待字闺中的时候,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个人条件,都是赵春更胜一筹,但嫁人后……
就在张家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你们吃你们的,我去开门。”说着,她向院子门口走去。
“这是娴儿柏儿吧……”
张鸿看看自家姐姐和叶一柏叶娴两姐弟,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张了张嘴巴,想要说出一句得体的场面话来,但是这位连名义上都不是的姐夫,张鸿甚少和他打交道,特别是张素娥三人离开杭城远赴上海后,张鸿甚至没有见过叶广言一次。
张鸿面上露出苦涩的表情来,一个好好的女子,嫁了一个他这样的丈夫,能不被人嘲笑嘛。
果然,叶广言第一眼就看到了叶一柏身边的裴泽弼,本就严肃的脸一下子黑沉下来。
“叶先生……”
叶一柏眉头轻皱,正要说话,但还没等他开口,赵春激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张鸿,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要去当圣人别拖着我们娘几个遭罪,能治为什么不治,柏儿是你请外甥,他能骗你吗?你就想一辈子就这样,就这样被人瞧不起?”说到后来,赵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舅舅,我已经辞职了,您叫我泽弼就好。”裴泽弼也站起身来,双手拿起酒杯去接张鸿的酒。
“舅舅,我走之前帮您把腿部的手术做了吧,现在有磺胺了,风险大大降低,我有把握。”叶一柏对张鸿说道。
张鸿立刻止住了话
张鸿正在嘬最后一口老酒,闻言差点没能端稳手里的杯子,他张了张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众人酒足饭饱,开始闲聊,张家老大黏着叶一柏,崇敬的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老二则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裴泽弼的腰间,刚刚裴泽弼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看得仔细,这个让父亲也十分敬畏的哥哥腰上有枪,老三则趁着张鸿不注意,偷偷喝了一口黄酒,一口入喉,小脸红彤彤的,小心翼翼地躲到了叶娴的身后。
“不好意思,失礼了。”赵春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舅舅,你就喝一口,每天喝少量黄酒有助于防止骨质疏松,但是过量就不好了,最多半杯。”叶一柏说到最后,用上了一贯医生叮嘱病人的口吻,使得张鸿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开了不少。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张鸿和叶广言身边的一个年级稍大的男子同时开了口。
屋内人这才发现赵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张鸿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张素娥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叶娴和叶一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张素娥为叶家生下一男一女,但这么多年,这大概还是叶广言第一次踏足张家。
“舅舅?”
能治啊……但是截骨重接,几乎是大半年不能自由行动,这家里该怎么办?成为正常人的渴望和一个男人一家之主的责任之间的选择,每天都在折磨着他,他不是不知道,赵春因为自己的跛脚受人耻笑,他们家的三个孩子也在背后被人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