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该忏悔和愧疚的种子,却在卢氏决心替他掩盖的时候悄悄变的麻木了。
见救星一来,方才那吓破了的胆又重新归了位,他紧紧拽住卢氏的手,竟然当场哭出了声。
近日霍燕燕宫里换了个新厨子,他听说贵妃偏爱鲈鱼,便想方设法的让人从宫外带进来几尾野生鲈鱼,霍燕燕挑了几条放在宫中莲缸里养着玩,她舀起一点丫鬟递上的鱼食洒进缸里,水里的两条鱼便撒了欢儿的张嘴接着。
那丫鬟闻声便应声退了下去,去不多久便又匆匆忙忙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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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握的拳头顿时一松,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仿佛在卢氏这番云淡风轻的话语里崩断了,沉默了良久之后,他猛地失去重心向后摔去,卢氏大惊失色,急忙唤人。
卢氏将儿子护在身后,蹲下身来,拿着帕子细细擦拭周跃文伤口边缘的血渍,边擦边说:“年轻人言语不和打一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世子平素混不利在谒都本就没个好名声,说不定我儿是见义勇为,不过是划伤点皮肉,这点小事就进宫告状,他的姐姐知道护着弟弟,你做父亲的就不能护着点自己儿子?我倒不信了,陛下能因为这点事就让文儿赔命给他不成。”
“你说什么?还跟雁南世子打架?”周逢俍一把扯开周跃文,逼视他则问道:“你何时与他打的架。”
周逢俍躺着在冰凉的递上,望着阴沉的天空,半晌说不出一个字,他隐隐感觉到如同这漫天乌云后的太阳,他可能很难再见到了,他被下人搀扶这踉跄的坐在阶上,看着周跃文谨慎的缩着脖子跪在一旁,他抬手在方才那被自己砸出伤口的额头上轻抚了一下。
她的心思被霍燕燕洞察到,霍燕燕立刻皱眉斥责道:“你这丫头,有什么话说便是,本宫与皇上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第99章 盛怒
那时他随卢氏在城外青龙寺烧香,回城途中遇上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姑娘,他见那姑娘长得秀丽,便嚷嚷着要抢回去做妾,那一家三口听见了,便拼了命的逃跑,在逃跑的路上姑娘的父母被他失手给杀了,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头一回看见活生生的人身上的血一点一点流尽。
待丫鬟离开之后,她便为难起来,大概是见天熙帝也在,一时不知这种事该不该说。
自此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畏惧过,甚至在烦闷的时候看着死于他剑下而无力反抗的人有种莫名的快感和令他血脉喷张的欢愉。
他很害怕,吓的话都说不出来,是卢氏替他将这些罪孽埋了起来,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杀一个人竟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他也并不是生来就不知道害怕的,真正让他对杀人恐惧的是六年前他第一次失手杀了人。
周逢俍听到这里,似乎没有多余的经历去追溯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了,一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再加上世子那浪荡纨绔的名声,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厨子的手艺当真是不错,就连天熙帝也夸赞了一翻,丫鬟太监正在布菜,外头便有丫鬟进来同霍燕燕身边的贴身宫女说了几句话。
卢氏见周逢俍又要发作,便赶紧将周跃文护在身后,“老爷装什么,你不就是为这事生气的么?”卢氏说:“我听文儿身边的人说了,文儿那一刀就划破了皮流了点血,根本无碍。”
霍燕燕似乎眼里只有天熙帝,对此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卢氏说着扶起周跃文,说:“文儿莫怕,娘替你做主。”
越是无能的人越是要从欺凌弱者中获得快感,以此来宣告他那无能的强大。
显然卢氏对于周跃文当街纵马行凶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听说了昨夜在不羡仙发生的事,当下便赶了过来,对于儿子要将绿姝娶回家一事卢氏也和周逢俍一样十分反对。但一见周跃文受了伤,还是因为跟个没权没势的世子为着个青楼女子动了手而被周逢俍伤成这样,当即就心软了。
他怕那姑娘报官,便逼的她最后跳了崖。
卢氏见周逢俍陡然变脸,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她提醒周逢俍说,“世子在青楼为了个伶人与人动手这种事传出去贵妃面上也无光,陛下在宠爱她,也不会为了这种事丢了皇家颜面,不过就是世子受了伤,贵妃心疼,训斥文儿几句也就无事了。”说着卢氏给周跃文使了个眼色,“你明日亲自去世子府请罪,别在给你爹惹事了。”
周跃文小心翼翼的瑟缩着,生怕周逢俍乘其不备又把什么东西砸上去。
他其实是很怕周逢俍的,周逢俍没有太多时间做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从记事开始每一次周逢俍与他说长篇大论,不是他犯错被怒喝就是在责罚,他害怕周逢俍,却一点也不怕卢氏,卢氏是个慈母,每一回被责罚,都有卢氏给他撑腰,只要周逢俍想动手,卢氏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等他长大能懂些道理的时候,他才明白这就是一物降一物的意思,有了卢氏的溺爱,他便肆无忌惮起来。
她为了两勺便对身旁的丫鬟说:“这鱼汤鲜美,冬日宫里难见,你去请皇上过来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