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大碍。”他瞥了一眼屋中人员,缓缓道。“如果你们不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就只能自己处理这个输液管。我没有经验,要是不知轻重,也没有办法了。”
一切似乎都清场过,除了庄园内随处可见的奢华摆件,银杯酒盏,没有具体事务的痕迹。
他瑟缩了一下,拂去额角冷汗。忧忧的行事风格他们再清楚不过了。连那些被重金请来的学生,没多久就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即使如此,影像上的少年面容稍显模糊,只能看出气质随和浅淡。密密麻麻图像,年龄从小到大,大多不是对视的视角,但主人却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瞬间似的。
但少年不得不走完流程。“哥哥,告诉我,”他在桌前预备好的秀巧的扶手椅中坐下。桌上甚至还有他青睐的茶点。“那些人下场如何?”
任何一个。
天鹅绒的幕布垂下。
就像忧忧虽然答应了自己,依然对那些“同学”降下惩罚一样。
书房挑高,复古的木质书架一直到顶,需要梯子才能上下。在这个时代,实体书籍早已脱离实用,已经成为财富的象征。更何况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古本。
“可是,忧哥哥。”他似乎耗费了很大的决心,重新抬头直视他。“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
“不,我现在就要去见他。”少年坚持。
“我无妨。”少年一语双关。
即使亲自求情,忧忧依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他分毫的人。
“如您所愿,少爷。”
“大人正忙,稍后一定会来看您……”
美青年语气爱怜,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除了……忧哥哥。
一时冰火相煎,竟让他无法忍受。
“您宅心仁厚。”
*
然后研究员指挥ai,给他做了例行检查,同时自觉退到角落。仔细想来,自他苏醒,能够接触他的除了ai,竟然没有一个活人再触碰过他。
“那真是个好消息。”
通报过后,少年被ai管家领入了忧忧的书房。
少年的语气里有些许责难。青年明明答应过他。但是当少年抬头,仍是一副全身心信任他的模样。
这些影像都是瞬间,仿佛是从记忆中摘取成像的。向来当年少年很少拍照,但在发达的技术手段下,从记忆中摄取图像竟然也不是难事。
少年的面上升起一阵热意。他虽孤僻,并不愚钝。这位哥哥对他尽心的照拂已经远远超过了兄弟之情。也难怪他“想入非非”?
对方都知道了。
“您正在输液,不能离开……”
但更令人羞赧的,是这迷宫一般的房间里,到处挂着少年放大的旧日影像。
竟有一丝毛骨悚然。
一方和梦境中极尽缱绻的交缠相重迭,最私密的贴合仍然残留在感管里。那微微开合的唇,仿佛下一刻就会越过桌子,落下辗转密集的吻。可另一方面,他是个残酷暴虐,只手遮天的君主;不论外表多么完美,漫长的岁月已经将他彻底逼疯。寻常人的悲欢际遇,早已无法触及他丝毫。
可是刚刚看到的数据却在提点他。那个“忧哥哥”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现实仿佛兜头的冷水,浇在那温热的绮想上。
“忧哥哥在哪儿?”
病床上的少年看似文弱,此时却蕴含了一丝硬气。
那些“同学”依旧受了惩罚。是因为他为了试探和离开古堡,故意,没有躲开那个球。
“呃,是。”最后绕过一排展示柜,才走到桌前。
“听说你感到身体大好,特来道谢?”忧忧的声音传来,恰到好处地为他指引了方向。
他下意识地攥住衣角。
他的判断和威胁都十分准确。即使现在停止输液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再权衡一下,带他去见忧大人未必是个坏差事。但是……若让忧大人看到少年有些微的损伤,那位大人必然……千万倍地奉还。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忧忧的书房。真不知这片庄园占地多少面积,忧忧的居处就在主堡能够眺望的位置,可一路走下来也令人气喘。
“哦?那些人啊。”美青年双手交迭,眯起眼瞳。“值得你特意来与我讨论吗?”
少年不知该相信哪一边。哪一边都华美而苦痛,要把他撕裂。
和对少年的警告。
少年下意识地咬唇。他们都不太可能糊弄对方。忧忧一定猜出他真正的意图。
研究员这才被迫正视这少年。
面对无瑕的美色,少年感觉自己被两种完全相对的情绪所争夺。
这不仅是忧忧天性暴虐,也是对所有人的警告。
“您一切都好,请好好休——”
任何一个企图伤害他的人,哥哥都不会原谅。包括他自己。
ai管家告退。少年不敢想这些影像的用意,快步低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