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参加的庆典总是人声鼎沸,其中很大的一部分人都是为了亲眼见识传说中陛下的风采,如果换做陛下的父亲亨利八世国王,恐怕就是一幅全然不同的景象了。
跟在国王身后几英尺处,一位骑着枣红色马的骑士紧紧盯着国王的后背,与陛下始终保持着两三匹马长度的距离。今天盛大仪式的第二主角,罗伯特·达德利,虽然仅仅二十一岁,然而已经被封为莱斯特伯爵,同时担任禁卫军的指挥官。这位国王的童年好友,被所有人公认为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他身穿一件红色的禁卫军军服,胸前佩戴着嘉德勋章,插着一根白色羽毛的帽子下,是一张介于青年和成年人之间的英俊脸庞。与国王相比,这张脸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因而并没有陛下那种柔美的感觉,反而显得颇有些冷硬。在他的袍子和紧身衣下方,那颇为健美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对于宫廷里的女士们来说,陛下的身份太过高贵,反倒是前途远大的罗伯特更受到女士们的追捧。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队身着胸甲的骑兵,他们的护胸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骑兵列成整齐的两队,举着王室的旗帜,跟在国王的身后。
陛下骑马的速度并不算快,他脸上带着微笑,一路向着欢呼的人群点头致意。道路两旁的阳台上,女士们疯狂地向下抛洒着花瓣。那些较有理智的看客,此时也大多被这狂热的气氛感染,加入到欢呼的人群中去。因而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如同海上愈演愈烈的风暴一般。
当陛下抵达骑兵检阅场时,观礼台上已经坐满了来宾,禁卫军也已经列队完毕。商人和平民阶级的代表对于陛下的抵达同样致以热烈的欢呼,而那些穿着华丽的贵族代表就显得有所保留,那欢呼声听上去显得有些敷衍了事。
在观礼台的正中央,是装饰华丽的王室包厢。包厢装饰着红色和白色的幔帐,这是组成都铎家族家徽——著名的都铎玫瑰的两种颜色。
在包厢的正中央是国王的御座,而在御座两旁分别坐着的两位公主,也分别穿着红色和白色,如同是和这房间的主题呼应一般。玛丽公主穿着一件血红色的骑装,上面依旧绣着她喜爱的西班牙石榴的图案。而伊丽莎白公主则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上面用金线绣着白色玫瑰的纹路。
虽然两姐妹之间仅仅隔了一张椅子,但是双方却都如同对方不存在一般,时而看向前方,时而与身边的随从和侍女交谈两句,对自己的姐姐或是妹妹则视而不见。
自从护国公垮台以来,他的党羽许多都投到了国王的门下,然而其中一些新教狂热者,对于国王提出的宗教和解和平等的政策颇为不以为然,他们在护国公死后逐渐开始抱团,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而这股势力的核心,就是近几年来开始涉入政坛的伊丽莎白公主。作为新教徒安妮·波林的女儿,伊丽莎白公主在这些虔诚的新教徒的眼里,比她的亲弟弟更加忠诚于宗教改革的理想。贵族们称呼她为“新教公主”,而称呼她的姐姐为“天主教公主”;然而在庶民那里,这称谓被更加朗朗上口的称号所取代了——“红公主”和“白公主”,她们两个的支持者也被称为“红党”和“白党”,玛丽公主的支持者常在胸前佩戴石榴胸针,而伊丽莎白公主的支持者胸前则佩戴玫瑰胸针。这两股势力和国王的“蓝党”一起,构成了政坛最大的三股势力。
半年之前,国王和西班牙终于达成协议,西班牙的王太子菲利普,将要迎娶英格兰的公主作为西班牙的太子妃。在众人眼里,这桩婚事对于已经年过三十的玛丽公主而言,无疑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姻缘。然而在开始讨论具体事宜之后,西班牙大使却开始闪烁其词。终于,在国王就要对谈判失去兴趣的时候,西班牙外交官们终于说出了事情:查理五世皇帝对于玛丽公主的年龄颇有微词——他在年轻时甚至还和他的这位表妹订过婚。在皇帝看来,玛丽公主已经过了生育的黄金年龄,她为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带来一个继承人的前景颇为暗淡。皇帝希望他的儿子能娶英格兰的公主为妻,然而在他眼里,更完美的选择显然是更年轻的那位公主——伊丽莎白公主。
对于玛丽公主而言,自己母亲的祖国西班牙一直被她看作是第二故乡,而自己一直引以为赖的表兄的这种做法,无异于在她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虽然伊丽莎白公主表示自己绝无横插一脚的意思,但流言蜚语依旧让玛丽公主把整件事归罪于她。当玛丽公主因此病倒之后,国王终于直截了当地告诉西班牙大使——西班牙要么与玛丽公主联姻,要么婚约就此告吹,这才让皇帝不情不愿地在婚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如今西班牙的菲利普已经离开马德里,不日就将抵达英格兰完婚,然而两位公主之间的裂痕,却永远无法弥补了。
国王在王家包厢的楼梯前勒住马,一位早已等候在此的王室仆人连忙抓住缰绳。而此时跟在国王身后的罗伯特也停下了马,不待别人来为他拉下马,他就从马上跳下,赶到国王身边,恰好赶上扶住国王下马,而陛下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罗伯特的胳膊,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然习以为常了。
陛下朝着欢呼的人群脱帽致意,转过身,登上检阅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