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晏离开大厅,踏出门前听到女人小声诉衷肠。
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羡慕这个野种。本来是该被常越泄愤杀死的孩子,却意外得到了垂怜,不仅如此,他还独揽了常家大权这么多年,将他们这些真正流着常家血脉的人压在脚下,还时不时狠狠踩上一脚。
而现在,他又得到了一个女人的忠心,要知道在这条道上,忠心这两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手掌上的血滴在地上,人群只混乱了片刻就又恢复死寂。这细微的声音被他察觉,紧接着他皱起眉头,第一次如此不顾形象地把血擦在衣服上。
——他不能给常朔留下任何踪迹。
他走到楼下,大门已经被人堵死,刚才他预想的不错,常家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子,那些原本就举棋不定的人在看到希望之后倒戈向常朔,而其他的常家人,便开始成为了拦路的石头。
叛徒最怕的就是原主活着,这些人现在比常朔更希望他们死。
侧门也被看住,常晏看到进来了一些人,他们的衣服左胸上别着振翅欲飞的金乌图章。
那是萧烈的标志,浴火飞翔的叁足乌鸦。
然后他便突然明白,那些人突然这么坚定是为了什么。
摸出口袋里的遥控器,手指放到那个红色按钮上,想起刚才那女人推搡自己的暴怒,这个动作却有千斤。
他喜欢带刺的小野猫,只可惜那个女人太忠于常朔,哪怕是被抛弃过也依然要和孩子的父亲在一起。
按钮终究是被按了下去,他翻身越过楼梯护栏,跑到二楼从一个窗口跃下。
在落地的刹那顶楼重新恢复光明,一阵阵吸气声接踵而至。
那是游戏开始的证据。
黑暗中,萎靡在角落的男生手指动了动,接着睁开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在地上散落了一堆的衣服上。
沉严觉得这些衣服熟悉,一阵心慌,扑过去点亮手表屏幕,用微弱的光亮将衣服都看清。
是苏清冉的衣服,连内衣都被恶趣味地扔在了地上。一股寒意从心口生涌冲上头顶,铺天盖地的悔意将他攻击的体无完肤。
他居然相信了那个男人的鬼话,以为自己可以带走清冉。
喉咙灼痛,他扶着墙壁起来,关节僵麻让脸部抽搐。
这里很安静,静到只有呼吸声。其他人好像都在他昏迷的时候走光了,他找了几个地方,都只有匆忙撤退的痕迹,再者,就是楼上一间相对明亮的房间里残留的化妆品。
他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跑到后楼找了一辆车顺着车轮印的方向往会场开。
“什么?”
常朔向前一步,苏清冉便往后一步,娇颜涕零,眼尾流出更多晶莹。
“别过来......你们都走吧,我身上有炸弹。”
女人的声音依旧软糯,是他思念整晚的小人儿。只是他现在近不得她,她看样子是铁了心不要他再碰到自己。
“别过来了,你快走吧......”
应急灯照着眼前的男人只剩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影,她刻意不去擦掉泪水,只想让视线再氤氲些,看不清他望着她的慌张。
他是那么矜贵的王子,是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人,怎么可以为了她,如此低迷到尘埃里。
“叮——”
计时器开始响起,她浑身血液冰冷,男人被这一声惊红了眸子,头回体会无力掌控的绝望。
人群已经安静下来,他们自然是听到了苏清冉的话,只是片刻之间便离开大厅,剩下几个忠心不怕死的,也只是站到墙角,在不清楚炸弹威力之前,尽量用坚硬厚实的东西挡着自己。
还暴露着的人只剩下常朔,他伟岸的身影像一座青山,始终没撼动。
灯亮了,苏清冉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低下头,泪水滴到地上反射淡光。满地狼藉,却在迷离中像极了一片星辰。
她缩到角落,委屈可怜,“你怎么还不走?......不怕死吗?”
仲夏的落日前,他曾经不顾她的哀求,也要将她扔在没人的小楼里。而现在,生死关头,她怕抬起头看到男人想要放弃她之前的思忖。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光线却突然消失,清新好闻的烟草清香又一次将她团团包裹。
“冉冉,你看看我。”
她抬起头,男人猩红热忱的目光在空中与她交集,她听到他咬着牙,磨蹭牙根的声音仿佛骨骼相挫。
“我已经混蛋了一回了,你还想我做第二次混蛋吗?!”
“啊......”
泪水倾覆,她张开口任它流进口中。男人手臂绕过她的身体,重新将她抱住,狠狠按在怀里。
“我永远,永远,不会再丢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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