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事,我怕他想跟我聊天,和他说发膏滴下来了,最好别乱动,他就把头转了回去。背对着还好些。我爸继续问我,又跟我说起过两年有什么打算,我说我不知道,他说你能知道什么?
我心想又是这样,可别再吵起来了,好容易我俩有此种和平时刻,我说你建议呢?他说让我读书,我说行,那就继续读呗。我爸说他上大学时读得虽然是理科,但总去学校里我这个专业听课,他真是有闲情。我爸说:“女孩子还是读书好。”我不乐意听了:“女孩读书好,男孩呢?”我爸说:“男孩也一样。”我在想他是不是准备把他那些厂子公司留给他那俩儿子?奶奶在旁边一直听着我们说话,看手机里的新闻,我也不稀罕他那产业,他爱给谁给谁。
时间终于到了,我让我爸去洗头,我也是受够这两个小时,现在下午叁点多。奶奶看了我爸新出炉的黑发,夸了好几句精神,我百无聊赖外加劳累的坐在一边,我爸抓了一把额发,模样的确潇洒,人也年轻了不少,奶奶拉着我爸衣角让他坐下来,面对面的仔细看了看,俩人是一片融洽的母子真情。我玩着手机,说:“我出去一会啊。”
我爸说:“去哪?”
我说:“朋友家。”
“晚上回来吃饭吗?”
我说:“不一定。”
我爸要追问,奶奶说:霜霜都多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管。我爸说不管她能上天,奶奶让我去了。我在屋里化妆,听见奶奶问我爸我跟刘文甫的事,她说是我妈跟他讲的,我妈也是叛徒,拿我的私事换表她对我奶奶的忠诚。我心里愤恨不已,拿气垫粉扑狠狠拍脸,拍了一脸雪白,忘了打防晒。
老岳的车让我停到一个收费的停车场里,我怕停路上有人把他车划了。他车里还放着把伞,我想是下雨那天他开车出过门。我通过这些无效信息勾勒着我永远伸不进去手的老岳的生活。到龙泽园是六点多,正好是吃饭的时间,我在去之前给老岳发了微信,老岳说来吧。
老岳做好了菜等着我,我拿钥匙开门后看见他坐在桌子边,可能是刚坐下没多久,没看手机也没拿着什么,只是坐着,靠着椅子的背,面前是叁四个菜,好像他这一天什么事也没做只是在等我。我懂那些丈夫回家看见老婆的心情了,真是爱的不知怎么好,恨不得要把老岳举起来转几个圈圈。吃完了饭,老岳押我坐在书房里看了会书,他书房里很满很东西很多,但有一种奇异的秩序,十分具有他个人的特色。我趁他不在小小翻动了一下他书桌上的摆设,看见他翻译的东西,夹在原文里的窄纸条,都是些没意思的。
到九点老岳叫我,让我不要看了准备睡觉。他拿内线电话叫得我,我进门看书前他把我手机没收掉了,也不算没收,扣在了楼下桌子上。我进入卧室,他正在给浴缸放水,我看他头发干爽,还穿着两件式的居家服,问他你洗过了?岳嵩文说你先,他给浴缸放好水后出去了,我听到他在阳台上打电话,我想起金培元来,去楼下拿了手机,在浴缸里泡着给他发短信,从那天起过十五天了没我不知道,上回我拿这事搪塞了岳嵩文,岳嵩文的套路我清楚了,下回他要不清清楚楚直接问出来我是不会跟他多说什么的。
我对金培元说岳崇霈的事我准备一会给岳嵩文说,他说有劳你了,回得很快,我记得他可是不爱发短信的。我说我那些照片还在你那是吧,金培元没有回我。我在浴缸里泡了一大会,擦干水起来了,手机还没有消息。这事在我心里挺是个梗,现在金培元不会拿这些照片出来,将来呢,我跟岳嵩文一没戏唱,他不知要把我用做什么。那个半软不硬的王局长,现在想来还让我有点犯恶心。
我看见岳嵩文站在阳台上,他的电话打完了,手机放在一旁,他手边还有一只原本当花盆底的烟灰缸,里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我好久没抽烟了,虽然烦心事一样没少,还多了一些,但没再抽过。不知道刘文甫抽不抽,他家里也放着烟灰缸,但没见过烟摆出来,可能是给朋友用的。老岳在看景,望着某点,阳台上可以看到我们上次搞过的沙滩,不知道老岳看那里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或者是在想别人。我渴盼着成熟,成熟就意味着洒脱、能想明白更多的事,也能自己担当一些事,我想像老岳这样,我想成为他这样的人,老岳的少年期不比我更孤独,现在他好好的长成了一棵深深扎根的大树,任风雨不撼动。我在模仿着他、攀比着他,也把我们的关系看得既淡又享受。只是我还是太嫩了,我没法像他一样既对一个人好,又不在乎这个人。我时刻忍不住计算代价,又太关注他。
我打开阳台的门,老岳转过头来,我一直觉得他有种莫测高深的道骨仙风,很可能归因于他这双浅色的眼睛,像一个年长的精灵。我说我洗好了,他拾起手机进了屋。我站在他刚刚站的地方,寥寥草草的看那些刚刚入过他眼的风景,我的手机插在我浴袍的口袋亮了一下,我拿起来看,金培元说:我以为你知道,那照片可不在我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