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笑了,确实,还比冰箱环保。
别冬把饭蒸上,冷峯把买的蔬菜和肉拿出来,感叹了句:“这地儿好,冰箱都用不着,天然冰箱。”
冷冽的空气之下,别冬因为意识到自己对故乡的和过往的释怀,和即将拥有的未来,而整张脸变得红扑扑的,眼神闪着炙人的光,冷峯都有些看楞了。
别冬真的觉得了满足。
好的,不好的,他都接受了,那横亘在心里挥之不去的一段岁月,渐渐露出雨过天晴的色调。
剩别冬和冷峯面面相觑,灶台上洗好切好还没来得及做的菜都省了,冷峯摸摸头
冷峯听得兴味盎然,让兰雅多讲讲别冬小时候的事,越多越好,他可爱听。
别冬于是挑了地势最高的两处,然后一起回村里,兰雅开车一直把送他们到镇上最大的超市,冷峯说一会他们会去租一辆车开回去,这几天也方便办事,兰雅这才跟他们说了拜拜。
正搭伙做饭,院子外又有人敲门,隔着栅栏张望,别冬一看,又是他认识的族人,说听阿布叔说冬子回来了,这会见着灯亮,过来给他送吃的。
他没有那么多词汇可以形容此时的感受,很久以后当他想起这一天的清晨,才能追忆起,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跟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去用工市场找工人,谈价格的事情冷峯都包揽了,他对别冬讲出的理由是:“你虽然是本地人,但是看着太白净瘦弱了,会被人欺负,这种活儿还得我上。”
冷峯直接拐了个弯,找地方停下车,说:“我想吃,我去买。”
一片晶莹。
他失去的很多,可是拥有的也不算少,虽然他还意识不到人是靠“期待和希望”活着的这回事,但是当他想起以后的日子,想起冷峯,想起客栈,以及以后的他可能会拥有的生活,浑身都充满了希冀和无穷的力量,这力量让他可以一口气跑上鹿鸣山顶,可以喊出贯穿山林的呼喊。
路过一个转角,别冬见到一个人,对冷峯说:“你看那儿,那个烙饼的大婶还在,我出发去梨津坐火车那天,就是在她这儿买的大饼,卷起来贴胸口放着,吃了一路。”
冷峯看着别冬的脸,他的脸上也有水晶一样的碎光,冷峯觉得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养出别冬这样通透的人。
家乡的概念在他心里是撕裂的,一半是刻骨的想念,一半是拼了命的想逃离,曾经最好和最坏的日子,都和故乡有关。
这叔叔却送完炖鸡就走了,说家里人还等着他。
回去的时候车后面跟了一辆工人们自己的面包车,别冬和冷峯带着人上山,看了原本坟墓的位置,工头跟他讲了拆迁方案,最近因为保护区的事,不止他们一家要迁坟,这工头已经做过了两家,很有经验,这也是冷峯选他的原因。
公墓区还有很大的空地,是好几个村联合办起来的,兰雅跟别冬说你看好哪两个位置,我跟我爸说一声先给你预留下来,回头你再去村里办手续好了。
但此时别冬走在村子里,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情绪,他觉得那拼了命想逃离的一半,已经渐渐被融化,消失了。
在梨津的时候,别冬想起家乡,总是情绪复杂。
“好吃。”冷峯说着,狼吞虎咽的,心想这可是救了小冬命的大饼,能不好吃么。
别冬的心,也跟这晶莹的雪花一样,透明无色,然而给它一点阳光,就能折射出五彩斑斓。
但冷峯不让他忙活,他也顺着,坐在车里副驾上,看冷峯披着他父亲穿过的大皮袄走进市场,跟工人们谈事情,砍价,没什么大手势但看着就沉稳,不一会转身对车里的别冬比出个ok的手势,别冬把车窗按下来对他笑了。
一路走到村子外,别冬没说什么,倒是兰雅在不停给冷峯做“导游”,说这儿是他们一起上过的小学,那儿是谁家,那家的儿子曾经和别冬打过架,又说谁家的女孩儿以前“暗恋”过别冬,被别冬赶紧拦截:“可别瞎说,那会都小孩儿,懂什么啊……”
惊喜的是傍晚回家的时候,发现已经通上了电,别冬去烧炕,冷峯看着柴火不够了,去院子里劈柴,短短一两天,两人像是在这小木屋里已经生活了很久一样,彼此做什么都默契十足。
定下拆迁计划和带工人看过新的公墓地址后,这一天就到了尾声,正式的工程明天开始。
端着一个大铁锅炖的鸡,冷峯赶紧接过了手,别冬意外极了,叫着他叔,说正在蒸饭,让一起吃。
买了必要的做饭调料和蔬菜肉类,别冬又不顾冷峯抗议给他买了丑但必需的保暖内衣裤,然后两人去车行租了辆suv,去用工市场找工人。
别冬想自己一身筋骨肉,真的是只有冷峯才会嫌他“瘦弱”,以前他发狠要干架的时候,那些混混们看他的眼神都害怕,躲都来不及。
正好快中午饭点,冷峯去买了两张饼和两瓶水跑回来,递给别冬一张,饼还是那么热那么烫,别冬咬下一口,一看冷峯已经啃下一小半,笑着问他:“好吃吗?慢点儿别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