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4日(7)后来叫醒我的人是小骆。
据说直到凌晨五点,小骆才被宿管允许回宿舍。
当他走上宿舍楼时,迎面走下来的是彪哥一行人,他们一个个有说有笑,如沐春风。
我问小骆他来到寝室里的场景,他却打死也不开口。
我只知道他用私藏的手机叫来了陈阿姨。
而陈阿姨花容失色,又叫来了救护车,把我的母亲接去了医院。
母亲身上有皮外伤,所幸并无大碍,输了一些营养液,在第二天夜里苏醒。
然而,大修家里的权重或许比我想得更夸张,并且有人动作更快一步。
就在母亲昏迷不醒时,我被限制出校,父亲所在的单位也被人找上了门。
那个瘦小的男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警告无论他接下来从妻儿那里听来什么,都不许声张。
父亲那一整天面如死灰,他更关心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惹上了麻烦?对方回答得很明白,如果母亲曝光,就一定会惹上麻烦。
父亲根本不了解这是什么性质的事,单位甚至要他押了手印。
母亲苏醒后,父亲留在家里照顾她了一个礼拜,后回到了单位。
据说,她独自一人在家时,又有人员找上了门。
他们给她播放了一段视频。
从此,这个中年女人就再没有追究这件事的念头。
——这都是大修告诉我的。
是的,他后来仍然和我在一个寝室里。
他说会有专员过去,把那晚的录像放出来,敲打敲打那个倔脾气的女人。
时至今日,我时常想,母亲若是没有孩子,不畏强权的她或许会选择抗争到底。
可惜我是她的儿子。
我猜他们专门挑包含我的画面威胁了她,那些画面里,进行不雅行为的不仅仅只有母亲。
这就是我对这个事件的全部回忆。
家庭的伤痕,愈合用了半年时间。
大概是一年后,我申请了转学,转到了一个没有创伤的地方去。
从那一天起,母亲也在逐渐恢复精神。
她依然从事她的记者工作,依然会咧起嘴对我笑,依然会在我困难的时候鼓励我,她依然爱我。
那一晚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谈过。
我知道父亲私下问起,母亲也愿意陈述细节,但是她从来不提儿子的存在。
她像是假装忘记了什么,于是我也忘记了什么。
但我知道她什么都记着。
我们二人对此心知肚明,却又有默契地选择了遗忘。
那双已经不能再穿的坡跟鞋,我事后去看,已经被大修拿走了,说是连带毛发一起做个纪念。
然而母亲也没有想起过那双鞋,就像是从来没穿过。
她依然会为我做饭,只是不再在每周三提前回家,并风雨无阻地守在我的校园门口。
她不再轻易发表意见,不再大声讲话,见到魁梧的男人时,她的眼神开始躲闪。
要强的女人被摧毁了信念,明白了自己生来的弱点,并拜倒在其身下。
那抹自信的笑容死去了,连带着这个女人全部的英气,被埋葬在她无法拒绝的快感里。
曾经这个女人对我有着无保留的爱,但是我没有珍惜。
现在她心里的阳光彻底消散了,在被支配的世界里,她推翻了曾经的自己,承认了过去的无知,而这份适应中没有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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