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姨娘说,外甥女婿跟着林将军出兵西域了,可是哪位长辈在那后欺负了你。
长平侯梁翀自是早早发现小外甥女对自己的打量,他倒不甚介意,随她看去,又少不了二两肉。不过时间一长,梁翀便略感羞窘,这还是头一次被个小姑娘家如此赤裸端详,梁翀清了清嗓子,下意识也朝身旁车内看去。
舅父,她扭了扭身子,我我无碍了,您放下我吧。
梁翀面上自岿然不动,实则心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舅父?
会骑!胆子倒比天大,周媖此刻庆幸自己今日穿着前年的旧衣。
梁翀充耳不闻,直挺挺坐在马背上,笑道,媖姐儿会骑马吗。
我已差人同你夫家下人回禀你婆母,你与我去近郊文庄小住,你姨娘也去。
只见梁翀生得剑眉凤目、宽肩蜂腰,长刀斜挎腰间,霸气凌厉。周媖盯着看了半晌,越发觉得舅父梁翀丰神俊朗,有如天上神兵。
这老恶婆,半日也不愿她安宁。
树影斑驳,周媖许久不曾如此般快活,没有婆母的折辱,也无管事嬷嬷的责难,仿佛她仍是两年前周家未出阁的媖姐儿,不必再守旁人口中的规矩。
媖姐儿是长大了。梁翀如是想。
吓到媖姐儿了,待到别院,舅父给你摘苏梅吃。
这别院是梁家祖上的宅子,据说当年曾迎过太祖皇帝,门匾是太祖亲笔,周媖看看牌匾,又转头看看梁翀。
听话好孩子,下人已去请郎中了,过会儿你姨娘便来,若见舅父未看顾好你,指不定得她怎么训斥。
梁翀一路将周媖抱进主院,周媖低垂着头,余光瞥见院内竟无一位婢女小厮侍奉,方抬起脸问道,怎不见桃莲姐姐她们?
周媖觉着自己才刚靠在榻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嫡母身旁的婢女便进屋唤她,说是将军府那边派了人,要周媖现在启程回府。
周媖侧坐于梁翀身前,男人低头看去,小姑娘的泪珠子却是断了线地掉,他只觉好笑,方才还说她长大了,怎还似孩童般爱哭。
去偏房歇息。
我将丫鬟婆子都差回老宅了,现下只两名小厮在外院待着,梁翀大步迈进内室,将周媖轻轻放于榻上,待会儿你姨娘与你身边丫鬟就到,这阵子先舅父守着你。
舅父抱歉。
不待一旁荷莲反应,舅甥二人便纷纷策马行去,任荷莲在身后呼喊,周媖只开怀笑道,舅父快些!
周媖的骑术是嫡兄周恪教得,但她贪懒,学得不过二半吊子。
瞧周媖本就红润的面颊更添薄霞,梁翀心中明镜似的好笑,又气她过于柔弱却偏要嫁去那吃人的将军府。
一听周媖要赶着回将军府,梁翀从席间起身,竟是要亲自护送他这小外甥女回夫家。
待启程,周媖从车帘缝隙望去,深觉骑着良驹的舅父着实更像东郊的那座石头山些。
舅父,周媖见梁翀望来,索性抬手掀起车帘,您待会儿还有公务吗?
梁翀见此喉咙一紧,转身朝旁走
出了城门,周媖想起往日纵马快驶的乐趣,脚带马蹬重拍马肚,一人一马便风似的驶远了,梁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像瞧小皮猴子似的瞧她。
梁翀喝停胯下坐骑,一干军士仆从便都停了步子,周媖见舅父似有话要与侍从说,便放下帘子,不到片刻,车帘竟被梁翀主动掀起。
梁翀略一思索,倒真未有什么要紧事,便答,无事,圣人允我几日休沐。媖姐儿有事儿?
自是想躲开婆母王氏了,周媖表情略有为难,思忖如何对梁翀开口。
娇滴滴的外甥女,周家的五千金,将军府的少夫人,此刻因心神不定正缩在自己舅父的怀里,偏这二人一个未曾察觉,一个刻意享受,直到马匹被下人牵去马厩,周媖才回过神来自己竟被舅父横抱着进了院子。
周媖着实被吓丢了魂,想到若真被甩下马背,自己这脖子非得折上三圈不可,她下意识靠紧身后的梁翀,扭过小脸埋进舅父的胸膛。
说着,梁翀还真伺候起她来,又是端水要为她净面洗手,又是令小厮烧了热水要为她沏茶。周媖哪能真叫舅父伺候她一小辈,急急起身下榻,不想梁翀正端水上前,二人相撞,周媖被盆子里溅出的温水弄湿了胸襟。
舅父,我们先走吧?
周媖听此惊喜点头,复又摇头,我婆母她我还是不去了吧。
长平侯自然骑术极佳,两匹军马都逐渐减缓速度,直到周媖抹干了泪,两匹军马这才小跑起来。
梁翀扬手,身后随从便让出一匹马给周媖,待她在荷莲的搀扶下跨上骏马,挺起身子一看,发现自己在马上也比梁翀矮了一头。
梁翀见周媖驾马逐渐飞驰,心道不好,连忙提速跟紧。果不然,周媖那扎眼的马术御不住狂奔的军马,左摇右摆,眼瞅便要被甩下马背,惊慌失措时,周媖被一股力瞬间提离马背,再转眼,人已安稳坐在梁翀怀中。
舅父实乃再世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