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松看了李赫一眼,别有深意地说:“有的是要仔细斟酌,有的快刀斩乱麻,一气呵成送出去便罢了,横竖又不是要维系甚么情谊。”
李赫淡笑:“师叔所言极是。”
说起皇太女来岱山,程若松满面不悦,“女流之辈却来岱山立碑,没得毁了岱山阳顶灵气。”
虽是气愤,他却又无可奈何,不能当面阻止,心中只期盼齐王能早些将九州都纳入齐国境地,好在岱山光明正大封禅,令沉寂多年的岱山去尘焕彩。
李赫沉静道:“师叔不必担忧。阳顶锋利陡峭,天气又多变,不一定能顺利登顶。否则,古往今来,也不会有意者众多,真正封禅者寥寥。”
程若松颔首道:“岱山有灵,亦不会允女子登顶污了自己名声。”
不多时,李赫之言便验证了,还未登顶,龙玉清一行便遇了冰雹疾雨,马儿被砸得“咴儿咴儿”乱叫,侍卫也都睁不开眼,在那陡峭山路上,寸步难行。
此乃不详天兆,龙玉清深知又要惹齐人笑话,如同她被李赫拒婚时一样,不由得大怒,只得先原路退回,敲开岱山派的大门,借用他们屋宇避雨。
程若松掌门派事务,他乃典型的保守派齐地男子,并不愿接纳女子进大门,不过对方是皇太女,又有三世子作陪,他只得不情愿拨了几间外围的屋宇给他们暂歇。
他语调平平地说:“殿下,通往阳顶的山路崎岖,平日无人走动早已荒芜,提前命人修整一番才会顺当。”
“顺当”二字戳了龙玉清肺管子,听得程若松竟敢当面讽刺“天不助她”,她已咬上了牙,故作不屑至极的模样,淡淡道:“何需修整,费时费力。今日孤便让人带了火药上来,石挡炸石,树挡烧树,下次再来,就是坦荡荡的大路了。”
程若松惊诧,连道:“不可!岱山乃封禅圣地,一石一木皆有灵性,怎可强行摧毁违了天意?”
龙玉清猛地望向他,气势骇人,眼神有噬人之意:“孤便是天意!”
程若松着实吃惊不小,万想不到这皇太女小小年纪,竟如此狂妄。此等话,都是由臣子歌功颂德说帝王代表天意,帝王又有几个会张口对外人说出?
他只得咬牙沉默,气得嘴皮都要咬破,忧心若龙玉清果真来炸山,他如何向世人交待,如何向师祖师兄交待。
一转身他立即向李赫说了这事,李赫波澜不惊,宽慰他道:“皇太女应只是拜祭不顺,发泄怒火罢了。若真要炸石烧山,父王也不会同意。师叔尽管放心。”
程若松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大师兄瞅了个机会,私下悄悄问李赫:“师弟,皇太女那情形,是否要招三世子为婿?我方才跟着师叔去接待,见皇太女对三世子十分亲厚。听说皇太女与三世子还是同龄。”
李赫脸僵住,直直望向大师兄,漆黑的瞳仁渗着寒意,一字一顿说:“绝无可能。齐国男儿绝不屈身为婿。”
大师兄像是松了口气,说:“那便好。朝廷千方百计想跟齐国靠近,前有女帝想撮合你和皇太女,后有皇太女对三世子施怀柔计策,失了大家之风,真是可笑。”
李赫未言语,脑中忽的涌出一个无比怪异而羞耻的想法:若去年他答应女帝赐婚,现今会是何种模样?
这念头刚成形,他便深深鄙弃自己。
他最善反思自我,不禁暗道:这样的我,已渐渐没了廉耻与自尊,竟对拒婚生出后悔之意,幻想与她成婚。我怎会变成这般?
如此想着,李赫一阵发冷。
他愈发坚定不再现身的念头,以防自己堕落到无可救药。
只是,世事不尽人意,尽管他无相见念头,李盛却带着龙玉清来探望他。
屋檐上滴答着雨水,凌彦立在李赫身后,轻声问:“主君,皇太女和三世子……”
“说我在内修。”李赫冷漠吩咐,转身去了内室。
凌彦出去传话,而后屋内便陷入了寂静,唯听得越来越清晰的雨打屋檐声。
李赫走至窗边,看到三弟为龙玉清撑伞离开。
那伞并不大,两人身影挨得很近,衣袂相连。
李赫盯着他们,眉目从未有过的严肃。潮湿的空气密密裹在他身侧,凉飕飕、湿塌塌的,令他全身上下,连带头发丝都生出不适感。
“哎呀!”龙玉清脚下一滑,无意识地惊呼出口。
李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手放在李盛胸膛上扶稳,紧紧挨着他,两人身影贴成一个。
李赫心中“咯噔”一声,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内心深处,好像有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龙玉清笑着对李盛说:“若不是你,我恐怕要摔在地上全身弄脏了。”
“殿下小心。”皇太女忽而柔婉似小女子,李盛不禁耳红心跳,将手臂伸给龙玉清,让她扶着自己前行。
龙玉清的手刚触到李盛手臂,便听得后方传来低沉的呼喝:“殿下!”
转身,见李赫站在身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