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游111

    她自小娇顽，受他照顾，长大再见，二人心意相通，情趣相投，

    大夫见那伤口时，暗道不好。

    谢韫铎见玉萝满心满眼皆是殷谦，眼中只有她那好哥哥一人，只将个后背对着他，帮那人拭擦脸上血迹。他再见不得他们温柔四顾、郎情妾意，冒着疾风骤雨，翻出殷宅。

    殷谦见她盯着窗户眼圈泛红，他心中无力又酸涩，那伤到的手骨隐隐作痛，如痛在他心头。

    他忽觉脸上有温热之物爬过。

    他亦看出来，她对那人生了情。

    待他回了谢府，浑身已是湿透，那在苏家重上的伤药与包扎齐整的纱布亦形同虚设。

    她走过去将一条帕子递给他，又擦他鬓角、脸颊处的血迹，“你如何能用手去碰那伤口？伤口落了脏物可如何是好？”

    他忙开了药箱，从中取那固本生血药丸与他服下，又取出银针，为他止血，清洗伤口后又将研磨药粉洒上，道：“这伤口虽上了止血药，又几度崩开，受水沤发，如今已是红肿，恐要化脓。我写上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莫非在谢公子眼中竟是儿戏？”

    那几道刀伤深浅不一，有两道颇深的伤口好似几番崩裂，皮肉外翻，伤口淋雨，沤得红肿，有化脓之势。

    她呆呆看着那大开的窗户，外面风雨正急。

    “我愿一辈子照顾与你，不愿做你亲哥哥。”

    她未同汪氏那般斥责于他，只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一心顾着看那人伤口，又去一旁翻寻那些绢帕。

    她恐这此生再难寻这样情投意合、体贴入微之人。

    殷谦想到玉萝在大相国寺失了清白，几欲丧命，自己母亲亦在那场祸事中失了生机。

    他伸手一擦，是血。

    他转过头去，朝她露出一个惨淡至极地笑：“无事，不过是磕破了点皮。”

    前世今生，那股无力之感交错在一起，将他拖缠得再说不出话来。

    言罢呜呜大哭起来。

    “哥哥！”

    鹿鸣游113

    不想十余年后，他又尝到那般滋味。

    她几番哽咽，“我亦同哥哥说过，我如今已再配不得哥哥。哥哥合该找个全心全意待哥哥好的清白佳人来共度一生。我岂止是不贞不洁，更是个水性杨花之人。那个一心一意爱着哥哥的娇娇，恐是死在金明池苑抑或是大相国寺了。我……我亦是找不回她了。”

    她宁愿站那人身侧，随那人出了御花园，也不愿认他，对他说句话儿。

    她终将这层窗纸捅破。

    玉萝落泪道：“我先头便对哥哥说过，我不会去寻了旁人。”

    现见他虽回，却是一身狼狈，恐他在北虏鞑子手中吃亏，遂询他伤势。听他轻描淡写，毫不将那些伤处放在心上，又见他外衫腰背处多有刀痕，便不再赘言，将事先安排在府中的大夫请来替他诊看。

    待她将殷谦脸上血迹粗粗拭净，才发现耳房静得无一丝声响。她转头去看谢韫铎，发现他人早已离去。

    郑管家已从卫柒处得知他们遭了北虏行刺，虽知谢韫铎无事，但迟迟不见他回来，心下亦有几分担心。

    她将话儿说至此，他退了又退了，只求她莫要离了他。

    他心中不甘、愤懑又苦涩，闻得殷谦一番话，冷笑一声，道：“你临安殷家，我如何不知？呵！你亦知道你们如今只是有婚约在身，玉萝并未进你们殷家。如何来的夫妻二人之说？！你殷家能下聘，我谢家莫非不能下聘？”

    一如前世那般。

    今日玉萝仍是因殷家人再度遭祸。

    “儿戏不儿戏我不知，我只知你殷家自来爱些鬼把戏。明面上答应与苏家做亲，暗地里却耍些阴毒诡计害人性命！”

    他忍着心头细细密密地刺痛，道：“娇娇在哥哥心中，自来便是清白佳人。我只恨自己无能，未在金明池苑救下娇娇，又累得娇娇在大相国寺遭那劫祸。他几次三番救下娇娇，我亦感激他。只要娇娇能好好儿地，旁的便算不得甚么……只要娇娇莫离开我，旁的亦算不得甚么。”

    两下各执一词，终未说通。

    玉萝正寻了几块帕子过来，见殷谦满脸是血，吓她一跳。

    他家与她家本有通家之好，他自小便照顾体贴她，一朝重逢，更是爱她恋她，一心念她。

    她见不得他这般卑微，“哥哥待我之心我亦明了，我此生便将哥哥当我至亲之人，永不离开哥哥。我家便是哥哥的家。哥哥亦知，我母亲与薛姨原就愿意当你我是他们女儿、儿子。我便当哥哥是我亲哥哥。日后哥哥随时上门，我与母亲定当欢迎之至。”

    他立在茫茫雨帘中，打了个口哨，远处忽地驰来一匹银蹄赤色马儿。马儿围着他急急踏蹄打转，他抚了抚它鬃毛，翻身上去，驰出如意巷。

    他将她搂在怀中，前世滕县码头那破旧客栈中，日复一日等她的孤寂绝望袭上心头，“娇娇，这辈子，莫要再丢下我。也莫要去寻他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