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英突然出现在宿舍楼下的时候,梁淞吓了一跳。她已经打电话说了自己放弃保研的事,梁墨英当时没什么反应,却连夜来了昭州。是自己让她失望了吧,梁淞想。
“小淞,妈得跟你聊聊。不是因为保研的事。”
梁淞这时才发现,妈妈看起来有些憔悴,衣服皱皱的,没有涂口红,蓬松的头发随意地挽起来,和她平时那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判若两人。再配上那副严峻的神情,出什么事了?
梁淞咬着嘴唇,等着母亲重新开口。
“你想不想出国待一阵子?”梁墨英问,盯着梁淞的眼睛。
出国,梁淞一下子想到,那就要离谢澜很远了。这曾是她最怕的事情,可现在呢?梁淞心里一酸,谢澜根本不在乎,她又何必在乎?走,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嗯。”梁淞蹲下来,状似无心地拨弄着一棵野草。
她这种连原因都不问就一口答应的反应让梁墨英很惊讶。
也许是感受到了梁墨英的惊讶,梁淞无精打采地补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姥爷过世之前,发生了一些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总之,出去避一避好一些。”梁墨英斟酌道。
“妈您不用说了,我走。您呢?”梁淞很快截断了梁墨英的话头。
“妈也走,你大姨和大姨夫先过去安顿,妈就跟你过去。其实我们大人,也不怕什么,就怕对你们孩子不利。”
梁淞不愿意卷进那个显赫家庭的无法见光的纠纷,但事情不会按照她的意愿发展。在别人眼里,她们就是她外公的至亲。哪怕断绝了关系,也不会改变什么。
“要不要跟谢老师说一声?”梁墨英沉吟半晌,试探地问道。
“不用。”梁淞扬起脸来,有点愠怒地说,“人家就是我的选修课老师,说什么?”
梁墨英没再说什么,只是望着草坪对面的落日。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只有紫色的云霞还在天边恋恋不舍,不少学生驻足拍摄这一幕,但拍完看看屏幕,无一不是摇头删除。
美好的东西,不会随随便便就重现的。
敲门声传来,谢澜打开门,看到家门外站着的是梁墨英的时候,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老师,真不好意思,这么贸然过来……”梁墨英歉意地望着谢澜。
谢澜反应过来,连忙把梁墨英往里让。在关门的一瞬间,虽然明知不可能,谢澜还是张望了一下,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什么也没有。
“谢老师,”梁墨英没有落座,“时间有点儿紧张,我就长话短说了。我和小淞要出国一阵子,这是我们在国外的地址。”
梁墨英把一张字条压在果碟下面,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澜一眼,没有解释她这么做的理由,便匆匆离去了。
没有什么能瞒过梁墨英。
谢澜怔怔地立在原地,世界好像被稀释了,显得那么不真实。
家里的一切都仿佛在呼唤梁淞:小黑猫涅涅,曾经被她托在手掌心;瑜伽垫,曾印下她的汗水;餐具,有一套是她专用的。还有她自己,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受到过梁淞近乎崇拜的爱抚。梁淞的离开,让她觉得,仿佛有人要将血肉从她的骨头上剥离下来。
邓青芸赶来的时候,是自己开的门。谢澜僵坐在沙发上,神情恍惚。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谢澜机械地重复着。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梁淞要找工作吗?”邓青芸轻声问,“是她不让我告诉你,我就不知道该不该说了。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怎么样才算对她好。”
谢澜不惊讶,老友一直是这样,在爱情上懵懂得像个小孩。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比邓青芸懂得多,可是现在,看看这一切,她到底懂得什么呢?
夕阳在街道上铺下长长的光影,偶有流浪猫一闪而过。马路上的人不多,偶尔经过的几个行人大多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外衣。梁淞用英语熟练地感谢了出租车司机,拖着行李,在一栋明显建于19世纪的欧式房屋前停了下来。
高纬度地区天黑得更早些,空气也早早浸染了寒意,和潮湿温暖的昭州完全不一样。梁淞摘下耳机,里面最后播放的是一首粤语老歌,陈慧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无奈重遇那天存在永远,他方的晚空更是遥远……”这也是唯一能带给梁淞一点熟悉感的东西。
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场景。谢澜的音响随机播放到了这首,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按了暂停,梁淞从她的表情看出来,她是怕这“老一辈人”一样的音乐品位被嘲笑。梁淞笑了笑,又按了播放:“很好听,我喜欢。”
梁淞了无意趣地望着落寞的街道,走进了那座房子。
作者有话说:最近特别忙,很抱歉断更了这么久,但是不会弃坑的。当然,这篇也快要结束了,感谢大家的陪伴。以后的作品决定都免费了。下一篇文还是从本文衍生出的(或者反过来说,本文其实是衍生文),但是应该不会续写这个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