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对妈妈的专政逐步升级,妈妈被取消了在公社中学教书的资格,下放到妇女
生产队参加农业生产。每天下午收工后,还要挑着两个大粪筒,负责掏干净整整
一条街所有人家的厕所。但这掏大粪的活,属于对四类分子的惩罚,并不记一分
一厘的工分。
这天傍晚,妈妈刚刚把一条街的厕所掏干净,正在洗大粪筒时,与我家一墙
五隔的邻居赵四婶从很很矮墙那边冲着妈妈小声地喊道:「郑老师,不好了,林
大可来了,你快躲起来。」
但她的好心已经来不及使妈妈逃过,就在妈妈刚刚反应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时,
一男一女进到我家住的小院中来。
「唔!好臭哇!」那女的,就是因姘靠了「全无敌」造反组织首领林大可而
成为公社中学的红人,人称小侉子的南方人鹿一兰,她一进院子,便夸张地捂住
鼻子叫嚷着。
和她一起来的,便是「全无敌」战斗队的总头目,跺一脚全公社都要颤抖的
林大可。
见他们进来,妈妈赶紧立正侧立在一边,向前躬起身子,垂下头,口中念着
伟大领袖的语录:「反革命不打不倒。」
鹿一兰得意地摇晃着好看的脸蛋,斜起眼,蔑视地看着立正垂立的妈妈,阴
阳怪气地问道:「怎幺样,这几次挨斗,有没有什幺感受?」
妈妈使劲低着头,口中念道:「感谢林校长……感谢鹿主任对我的教育和批
斗,让我认识到自己的反动本质……」
林大可微笑着,抬手捏住妈妈的脸蛋,说道:「这就是你不老老实实听我话
的下场,嗯!」这流氓一边说着,捏着妈妈脸蛋的手却并不放开,而是在那好看
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摸弄,妈妈双臂紧紧贴着大腿立正,可怜的小脸在人的摆弄下
上下左右地动着,身体却没敢动一下,也没有吭声。
「今天到你家吃派饭,去,到自留地摘点菜来。」吃派饭,是那个年代一些
脱产干部下乡时的做法。就是到社员家中轮流吃饭,社员吃什幺他们跟着一同吃
什幺,吃后交钱。林大可那时已经造了公社一班人的反,比公社干部的权力大多
了。
林大可对妈妈命令完后,又大方地掏出一元钱,冲着我:「狗崽子,去,上
合作社,打一斤酒,买两斤肉来。」
我当然同样怕他,接过他的钱,赶紧到合作社去了。
这林大可四十来岁,中等偏胖的身材,过早地榭顶,头上基本没毛,只有四
周有些稀疏的头发。他曾经担任公社中学的校长,后来造了公社的反,成了全公
社的专政魔王,原先公社的书记被他轮番批斗活活斗死,书记的老婆和女儿被他
强奸后自杀。他还把好多不听他招呼的人,甭管出身好坏,一律打成现行反革命,
送到县群专队,这些人多数不能活过来。
妈妈刚从天津被取消城市户口下放到这村来接受专政时,曾有一两年的时间
受到过林大可特别的关照,别说上工前扫大街收工后掏大粪这些四类分子必干的
活不用干,就连稍脏稍重的活都不用干,如果不是大规模的批斗会,挨批斗也并
不多。但自从这个鹿一兰也从南方下放到我们村接受专政后不久,林大可对妈妈
的这种优待便突然间取消了,不仅取消了,而且对妈妈的批斗也突然间变本加厉,
成了重中之重的专政对象。
我和妈妈都十分担心有一天他会将妈妈送到县群专队接受专政,但对妈妈的
批斗进行了一个多月,但仍然没送去,林大可也仍然时不时地往我家中来,不过
每次来,都是捆起妈妈来批斗一回玩弄一次才离开,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对于他的到来,妈妈怕,我也怕。因为在这个公社,他就是天。他要谁死,
谁就活不成。
我买了东西回到家时,中间堂屋里的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盘炒鸡蛋、一盘
红烧茄子,林大可和鹿一兰坐在桌子前,说笑着,妈妈却仍在灶堂前忙着。
我把肉给了妈妈,把酒放到了桌子上,林大可和鹿一兰斟上酒,开始吃喝,
我则蹲到灶火台边,帮助妈妈烧火。
不一会,一盘蒜苔炒肉丝和一盘粉条红烧肉又做好了端上了桌子。此时的林
大可和鹿一兰,却已经将那一斤酒喝去了一半。
「狗崽子,坐过来,靠我这坐着。「鹿一兰冲着我说,我害怕地坐到她身边
的一个长条凳子上,这骚货,竟然伸手,拧住了我的脸,「狗崽子,给我当儿子
得了。」
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