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遭的罪没白费,可算折腾进了医院。浅井面如黑炭,阴涔涔地瞅着我。我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惨白着脸装无辜,时不时病怏怏地咳嗽几声,身子骨虚弱得仿佛命不久矣。
浅井冷眼瞅了半晌,似乎火气烧了心,窜进了喉咙,堵得头顶冒白烟。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字一咳嗽道:“浅井队长,真是对不住呀,你看这病,说来就来”
“知道身体有恙,切记以后万不可再开窗睡觉了。”浅井一生气,中国话也变得生硬起来,“您且休息,我先告辞了。”
言罢甩袖而去。
我摸着脑门儿嘿嘿儿乐,能气着这伪君子可不容易。乐着乐着脑袋又发晕,闭上眼睛想缓一缓,缓着缓着,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刚蒙蒙亮。春夏正是生发的季节,日头一天天的提早升出来,我大概算了下时间,也就五点来钟。
五点钟,搁监狱,这个点儿就该下床干活了。软禁在客栈后,日日无所事事,养得一身懒骨,不到日上三竿绝不清醒,今日是真睡足了精神,起了个大早。
我坐起身来,靠着床头看着方方正正的天空从深蓝变成浅蓝,阳光照到了手背上,我翻过手,抓了一下,抓了满手凉。
六点多钟,病房外声音渐渐嘈杂,混合着清晨街上大饼子小米粥的叫卖声。医院挨个儿给病房送饭,轮到我时,门一开,却是那个中佐。
小矮个儿穿上鞋不大矮了,看来是鞋里另有乾坤。我跟他打个招呼,然后将目光尽量放在饭食上。饭食就是街边儿的大饼子小米粥,但我还烧着,没大有胃口,因此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
中佐放下饭碗,对我说:“那日我喝醉了,给您添了许多麻烦,还请见谅。”
这人也怪可怜的,上头俩少将压着,也是身不由己,更何况我还给人扔茅厕了,忒不地道,这声歉是万万受不得的,因此连声道:“中佐,这话说的,这不扫我依舸的脸吗!”
中佐轻叹道:“敝姓麻生,出身乡野,比不得大仓、伊藤两位少将,却有自知之明。得浅井队长消息,听说您选择了我,我真是不知所措呢。”
他这是要和老子谈心?
我理顺思绪,打量下病房设施,岔了句话道:“麻生中佐,这是施医院吧?”
“是。”
“我说看着这么眼熟,十来年了,你们日本人接手之后,也没给修缮下。”
麻生略略窘迫,他监管施医院,却没多大权利。这是个苦差事,又是清水衙门,背后有人的谁来这儿,得亏他能干下来。
我当然不会被一个搞科研的书呆子牵鼻子走,默不作声拉过绳子,做起了领头羊,一心想问出来点儿有用的消息,嘴上说道:“当年我阿玛——就我爹——发了病,送来了施医院,洋大夫却说救不回来了,千辛万苦又给弄回了家,搁家里没一会儿工夫就去了。我顶烦这旮旯,今儿我住了进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出去。”
麻生道:“您在我们医院有过就诊记录,这次也是刘大夫给您看的,这个肺病普遍比较熬人,需好好静养。”
我狡黠一笑:“瞧,大夫都说得静养,我就是选了你,也就是个过场,你担心个啥?”
他更尴尬:“鄙人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没别的意思,”我打断他的话,“能看出来,你们并没有分桃断袖之好,却为了天皇陛下的意愿,将个人感情放置一旁,依舸由衷敬服。”
他把粥端过来,说道:“你先吃点东西。”
我挥挥手,下巴一扬,让他放回去:“想吃我就吃了,不用管我。我还没说完呢,你打什么岔?我说我敬服你们,不知浅井与你们说了多少,又是如何说动你们亲身尝试的?”
中佐木讷、傻,说白了就一缺心眼儿,可能心眼儿都扑在了专业上:“鄙人忠于天皇,天皇有命,必相从。”
我眼波一横,化作凌厉的刀风:“你没想过为啥要和我一糙老爷们上床?”
麻生迟疑道:“浅井队长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想当然耳,龙族之事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如此看来,横沟是天皇的心腹了,难怪一个小小少佐,其手下都可与少将称兄道弟。
我摇摇头道:“愚忠。”
麻生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均出自贵国典籍。”
老子被他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对着他干瞪眼。他执拗地端过小米粥和大饼子,老子真想一把掀了,却也只是想想,末了,还要接过来一口口吃。
这个中佐一问三不知,那两个少将也够呛知道,看来浅井谨慎成了灰耗子,连个尾巴尖儿都不露。
从日本这方得不到情报,我便动了心思想离开。可有着太太孩子牵绊,如今是走也走不了。好在我一病,浅井又一气,连着几天没搭理我,给了我充分的时间。
似乎身体积压了不少郁伊,一病便全部爆发了出来。高烧反反复复,又上火,烂了满上牙堂的泡。开始还有抗生素,两三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