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颤,镜中人的脸还有绯色的潮红,取下喷头,高举在头顶,从头冷到脚,唐欢看到自己的唇色逐渐变淡,持久的低温让红润褪去,惨白嘴唇上破皮处凝结的血痂更加清晰了。
深夜无节制冲凉的后果是疑似感冒。
第二天唐欢头晕喉咙肿痛蜷缩在被窝直睡了个痛快,倒是宿醉的肖邦起的比他早。唐欢推开卧室门的时候,肖邦正在玩手机,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屏,手指微微划拨,神情十分专注,以致于到唐欢走到跟前他才从屏幕上抬起目光。
什么好玩的游戏啊,唐欢低头在抽屉里翻找,挑出一袋感冒冲剂,忍不住胡乱联想,他当然瞟到肖邦在玩什么了,什么游戏都不是,肖邦在翻通话记录,也许是那个一夜情的对象。
疑似病患的唐欢让肖邦充分爆发了兄长的风范,肖邦烧水冲药洗米熬粥,简直成了细致贴心的爹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滚开水,肖邦坐到了唐欢身边,他撕包装把药粉倒进小碗再用汤勺来回搅拌,棕黄色的粉末迅速融化开来,他舀了丁点的分量往自己手背上滴。
这个被肖邦视如婴儿的贴心行为让唐欢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他是感冒又不是智障,并且还是轻度感冒。
轻度的感冒不影响唐欢的出行,何况他有大事要办。蹭肖邦的车,唐欢去营业厅办号码找回,又顺便买了个充话费送手机的套餐。李崇给的手机和号码自然是李崇专署,他可不会脑残的老卡穿新衣,虽然他三天两头带着苏临的万国表在李宅出入,可那手表似N胞胎般量产,狸猫换太子的伎俩是断然不会被发现的。
叠好票据往小纸袋里装,唐欢顺了顺尼龙绳子的把手,正要开口叫肖邦走。后者在他身旁侧身掏手机作势要接听,拎着小袋子唐欢却对上肖邦狐疑的目光——确实是有来电铃声,可不是肖邦的那支。手伸进裤兜,抽出手机,唐欢迈开步子低头小跑,来电不是李崇是苏临。昨天电话未果他给她发了短信,说手机丢失,暂用此号。
姐。
他还叫他姐,可苏临却不叫他小唐。她叫他唐欢,叫得咬牙切齿歇斯底里。
有人把照片上传相册,私信了苏临,说相册密码是某手机号码,让她看着办。苏临正和张宁摆出街拍的造型进咖啡馆,那厢摄影师镜头“偷拍”发布绯闻作实,这厢苏临按照计划拍文艺相框映照两人投影作小清新状呼应,就那么巧,她看到了那条消息。老号手机被她三天两头拉在家中,风驰电掣的返家,慌慌忙忙得翻出充电器连上手机,颤抖着指头开机,满屏的未接来电,满屏的短信触目惊心。
一条接一条,玩笑,质疑,试探,嘲笑,讥讽,勒索,敲诈,恐吓,威胁。艳照同床,地下男友。脚踩两只船,包养小白脸。攀附高富帅,踹开初恋男。一晚上够人翻看往来的短信记录,也够人脑补出几段绮丽故事。若不得满足,照片短信公布于众。
还有唐欢迟到的通知,姐,我手机丢了,暂时用这个号。
哆嗦着,眼泪滴落,在崩溃的边缘苏临拨通唐欢的新号。
她声嘶力竭,她口不择言,责问怪罪,哽咽嚎哭。他小心翼翼,他低声下气,安抚宽慰,道歉认错。可这有什么用!
他拖累她,他耽误她,他的疏忽大意搞不好要断送她的大好前途!还说别担心,一定有办法,除了惹天大的麻烦还有什么解决办法!
——唐欢,你别给我惹事,我就谢谢你了!别告诉其他人,最多告诉WINDY,废话!她是我经纪人,你以为我连这个都不懂?我不找她找你么?
苏临带着哭腔的责怪,然后是重复的信号音,手机挂断的声响。看车来人往,唐欢几乎捏碎了纤薄的机身,他愤怒又懊恼,她本是他温室里守护的花,不经风雨未尝风霜,却有看不见的黑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进罪恶又恐怖的现实当中,他的过错,她却受伤。有光就有影,有黑就有白,他为她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门,浮华世界诱惑繁多,但唐欢却从未预料她以这样突然和彻底的方式来了解名利伴随的风险与丑陋。 钱财,星途,若和内心的平静安宁相比,统统都是狗屁。
转向一旁的肖邦,唐欢已没有心思细细解释——他突然拿出的新手机,他冲出大门的窃窃私语,在肖邦带着疑问和担忧的目光里,唐欢伸手拦出租,拉开车门他回头看向肖邦,他有急事先走,回头再说。
合上出租车门,唐欢说出地址,行进的方向是李宅,深吸了一口气,他拿起手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未必需要他来操心,苏临求助WINDY,便是SAMI自己的危机公关,可事关苏临,唐欢一百个不放心,舍财未必消灾,贪婪的人永不会满足,打开短信编辑界面,唐欢从心底生出了最恶毒的诅咒,那个勒索苏临的人,最好在大路上被飞车撞击,机毁人亡,人间蒸发,落得个干干净净,永无后患。
李崇并未即刻回复,唐欢的视线在远处红绿灯和手中苹果屏上来回反复,大河向东流的铃声骤然响起,是罗嘉的电话,他问唐欢在哪里,他听说昨晚公司有急事通知,一向靠谱的唐欢竟然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所以今天会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