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刹那间便四分五裂。清脆的碎裂声引起了附近掌灯和守夜弟子们的注意,她们有心前来查看,却又碍于凤城春嘱咐过的“门主想要一个人呆着”这件事,而不敢近前半步;而这道声音也终于拉回了杜云歌的些许神志,她定睛往地上一看,便陡然感受到了某种类似于“命中注定、天意如此”的感觉;
被她不小心摔碎的那只碗,恰巧便是上辈子她饮过毒的龙泉窑。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在她身边的除了何蓁蓁之外,也就是这玩意儿了;没想到这辈子何蓁蓁死了,她却还要被何家庄遗留下来的陈年老事在心口再次捅上一刀,这只碗竟然也还在她的手边上。
就好像一个不管如何兜转,也挣脱不开的死局。
杜云歌深吸一口气,觉得再这样枯坐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缓缓起身,决定回房去。她走到门口,用力一推门——
就跟悄然怀抱雁翎刀,守在门边上的薛书雁打了个照面。
山里的白日与晚上温度差异大得很,再加上此刻已不再是盛夏时节,薛书雁的深青衣角已经隐隐有了潮湿的痕迹,几缕散落在额前的黑发也已经缀上了细微的夜露。再加上她怀中抱着那把不知道败过多少人的雁翎刀,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好亲近得很、也冷漠得很:
与其说她是“不放心自己的爱人于是前来守在门边的”,说是“终于得到了在逃多年的世仇下落于是上门来清算旧账的”更恰当一点,也怪不得附近的守夜与掌灯弟子不愿前来了:
议事厅门口堵着这么大一尊修罗,谁会不识相地前去捋虎须呢?
然而薛书雁却对周围人的退避和愈发低下去的温度均丝毫未觉,只是认真地看向杜云歌,问道:
“你好些了么,云歌?”
杜云歌伸手一握,发现薛书雁的手竟然还比她暖一点,或许这就是内力深厚之人的倚仗罢。可即便如此,她的手现已冰凉,薛书雁的手也只不过比她略暖一点而已,以常理来看的话,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便一叠声地唤人了:
“师姐在这里等了我多久了,是一直等到现在么?我不是说了不必等我了嘛……”
她看了看一旁还有点不敢上前来的妙音门弟子们,心中无奈得很,便叹了口气:“你们也忒不会办事,我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可是没让你们也不管师姐啊?大晚上的,你们不劝上一劝,好歹也拿件大氅来给你们薛师姐!”
“备下热汤和换洗衣物,再去夏护法那里拿预防风寒的方子来煎着——师姐用过晚饭了么?如果没有的话,我叫小厨房给你开火,吃点东西再喝药罢,否则对脾胃不利。”
薛书雁略一低头,垂眸看着杜云歌:“云歌。”
她什么也没做,甚至只是这么简简单单地、低声地叫了一声杜云歌的名字,便将杜云歌满腹的心事与过分的慌张,尽数湮没在这短暂的两个字里了: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云歌。”
杜云歌便陡然住了口,只觉得心头一软,鼻尖一酸,寒凉的夜风悄然拂过她的侧脸,便更是让她瞬间有点想哭的滋味了。
若换作以前的话,她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扑在薛书雁怀里大哭一场。但是眼下她已经是名正言顺、威名在外的妙音门门主,一旁还有不少新入门的弟子在瞧着呢,再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依靠薛书雁的话……往好听里说,是两人恩恩爱爱、眷侣情深;往难听里说,便是她小家子气,当不得大事,上不了台面,平白就给妙音门丢了脸。
而且这种事情,是不能在外人的面前说出口的。再者,哪怕一旁没有这些听了她的吩咐、便开始忙碌起来的人们,杜云歌也觉得有十二万分的难言,百般困顿之下,她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最后也只能微微一颔首,哑声道:
“有劳师姐费心,我没事的。”
薛书雁觉得杜云歌的脸色已经差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致,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自己说的“没有事”的样子。可是杜云歌本人不想说,她也不能强人所难,只能反手握住杜云歌的手,低声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在这里的,别怕。”
杜云歌脸上的神色轻微松动了一下,像是要露出个宽慰的笑容来的样子,可是最后还是没能笑出来,这个表情又来不及收回,便使得她的神色更像是心灰意冷、神思倦怠的苦笑。
两人已经离开了议事厅,妙音门弟子也不敢离她们太近,杜云歌这才有了吐露心声的契机——却又不敢多说,只得避重就轻,将满腹的苦涩和纠缠悄然露了一点出来:
“我本想说,让师姐定要说话算话的来着……可细细想来,如果真的有什么都不好了、什么都走到头了的那一天,师姐你又这么守诺,那可了得。”
薛书雁抿唇沉思了一会,对杜云歌斩钉截铁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云歌说什么都不管用。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肯定要陪在你身边的。”
薛书雁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连杜云歌都有点惊着了。然而她一想起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