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插手,既然这是季承暄自己做的选择,便死生由他,随他去便是了。
红妆说:“师姐,我们回家了。”
万里晴空,浮云缥缈。
恩怨情仇告一段落,别过这二十年的纠葛,如今山河壮丽,江湖依旧,他们各自做完了要做的事,终于要回家了。
回南疆,回那个星空浩瀚,冰河千里的地方,去实现他们最初的诺言——看一看大漠之上的星辰,究竟多么明亮璀璨。
光影攒动,金色的晨曦里,红袖身形微顿。
真的都结束了,所有的恨和怨,全都化作焦土,她的胸膛里装着人间的暖阳,而不是阴毒的怨仇。
她回神,笑起来,慢慢地向红妆走过去,走向一切的尘埃落定,走向命运新的起点。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回过头,那人向她傻傻地笑着,好像踏过了苦难的岁月,向她走了过来。
季靖晟歪着头,说:“能不能一起走?”
小哑巴收了哨,傀儡陷入从沉睡,周遭寂静,阳光温柔,季靖晟拽着红袖的袖子,冒着傻气的眉眼逐渐被温暖取代。
“一起走……”
几许过后,红袖看着他身上细密的伤口,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的心已经死在了过往的芳华里,化作一口枯井,再起不了波澜,她甚至在心里为自己举行了一次葬礼,葬掉了过去的红袖,把少女的纯真和心动全都埋了进去。
一座坟,封存着她的韶华和天真。
但季靖晟为她手刃仇人是真,受伤极重也是真,她的心并非冷硬无情,要走,也要帮他疗伤后再走。
她转身,瞧着他的眼,轻轻点了点头,说:“好。”
于是季靖晟就像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物一眼,笑得眉眼弯成新月。
抬眼望去,远处红妆依着季寒初,后头站着小哑巴,正在等待着他们。
清风拂面,河山如画卷铺陈,属于他们的那一笔正准备落下。
噩梦已醒,归去来兮。
只是在经过高台时,裙摆却被人轻轻抓住。
红袖停下,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眸。
季承暄的手指紧攥,他已痛到说不出话,但依然执着地看着她,手背上青筋遍布,眼神透着渴求。
红袖缓缓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使了力气,却无法叫他放开。
氤氲的光里,她停手,对上他被鲜血糊满的面颊,轻声说:“放手吧,承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人的目光突然从固执变成了极深的痛楚。
事到如今,穷途末路,命运早就给他们做出选择,又何必负隅顽抗。
红袖忆起,她遇到季承暄的时候,正好十七岁,那时江南的桃花开得很盛,她折了花,无意中看到在桃林里练刀的少年郎。
他苦恼于刀法不能精进,胡乱将刀挥舞如风,桃花簌簌落下,落了他满身满头,惹得他更加烦躁,哼了一声,把刀狠狠丢到一旁。
“破刀!”
他抱着手,郁闷地踩了一脚,嫌弃的神情挡都挡不住。
好可爱的少年啊,直来直往,心情都写在脸上。
那时他还不懂掩盖自己情绪,她也从来肆意又随心,没忍住噗嗤地笑出声。
躁郁的小少年回头,见到桃花树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美丽少女,一时恍然,悄悄红了脸颊,但苦于稚嫩的尊严使然,觉得似乎丢了面子,便横眉冷对,喝道:“不许笑!”
女孩儿探着头,冲他吐舌头,“你好凶啊。”
桃李春风,江湖夜雨。多美好的从前。
可那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季承暄面色惨白,一动不动,麻木地拽着她的衣角,像不依不饶拽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红袖合眼,长长地叹息。
她抬起手,指尖抚上了季承暄的手背,垂着眸子,很平静地看着他,嗓音缥缈:“不要再坚持了,放下吧,都过去了。”
小小的蠕虫从她的指尖爬出,迅速缠到季承暄的手腕上,闻了一丝血腥的气味,顺着它而去,很快攀附到了他的伤口处,埋于穴肉中,转瞬消失不见。
这是天枢送给她的离心蛊,目的是让她保持理性,而如今她将它送给他,要他放下所有一切,同她一起,把过往全数埋葬。
季承暄皱着眉,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剧烈地哆嗦着。
“不要再想起我了。”红袖笑着,眼里有怜悯,也有苦痛。她的一双眼十分温柔,动作却很潇洒,将那片裙角狠狠撕下,整个人霎时脱身而出。
季承暄匍匐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嘶吼道:“不要……走,红袖……”
可钻心的痛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苍白着脸,睁大眼睛看着面前一行人慢慢走远。
直到消失不见。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她决然离开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