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韦臻自出生时起便天生天长的高傲, 第一次因之而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曾经,她以为皇帝不娶她, 是皇帝心狠, 是皇帝念念不忘传言中的某个人;可是, 现在,当她发现自己连递药碗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的时候, 韦臻当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个人, 存在着就是某种可怜可笑。
元幼祺仍是盘膝坐在榻上,韦臻的仓皇无措皆被她收入了眼中。
当一个人真正脆弱的时候,才是出击的最好的时刻——
她于是垂爱般地向韦臻伸出了一只手:“烫到了吗?”
韦臻分毫没有想到, 上一瞬还对自己横眉立目像是厌弃至极的皇帝,下一瞬就会朝自己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 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 真是一只好看得不能更好看的手。
韦臻的脑子有些懵,身体有些抖,脸上有些烫,身后众人的请罪声一时间都被她忽略掉了,成了纯然的空白。而此刻, 她的心里眼里,只有皇帝递过来的那只好看的手。
韦臻于是想都没想,就将自己犹沾着药渍的手伸向了元幼祺。
当她泛着凉意的手落在元幼祺的掌心的时候,猛然发现元幼祺的瞳子中划过了一瞬了然,继而掀起的,是稳操胜券,与极度的鄙夷。
韦臻因为元幼祺这古怪的反应,而一时脑中又变成了空白。
“表妹,你的手总是这般冰凉的吗?”元幼祺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轰然响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韦臻点了点头,迷障了一般,话已经先于脑子出了口:“妾自幼便是这般——”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终于明白了什么。
而元幼祺也没给她更多的机会,用力甩开了她的手。
“表妹,还需要朕再多说什么吗?”元幼祺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厌恶之态溢于言表。
韦臻怔忡在原地,几乎委顿下去。
元幼祺挥退众人。
听着耳边的声音,连唐喜都退了出去,韦臻的心脏沉到了深渊里,她知道,皇帝已经发现了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很快,寝殿内便只剩下了一坐一跪的两个人。
元幼祺依旧俯视着韦臻,眼中已经看不出情绪,目光却愈发的冰寒瘆人。
“韦臻,你该明白朕此举的深意所在吧?”她幽幽道。
韦臻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得失了血色,索性将心一横,深深地叩拜了下去:“妾自少时便仰慕陛下天颜,无时不想追随、侍奉陛下一生!妾不明白,妾从没想过那个凤位,只想做陛下身边哪怕最寻常的一个女子。可是陛下为什么就不肯成全妾的这点子小小的心愿?妾自问家事、姿容都不差……”
“好了!不必再说了!”元幼祺不耐烦地截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你早该明白,朕若对你有意,早会纳你,定不会延迟到今日!”元幼祺扬声道,“你既明白,就该好生寻到良人,好生过活,而不是苦心孤诣地琢磨怎么算计朕!”
韦臻被她抢白,张了张嘴还想辩驳。可是听到那“算计”两个字,却分辩不下去了。
元幼祺冷笑地看着她,道:“韦氏一门世代功勋,于国于民皆有大功。朕亦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她盯着韦臻的脸,又道:“此事若是换做他人,这般欺瞒朕,朕定不轻饶。但看在韦氏的份上,看在你因情而困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但是——”
元幼祺说着,话锋一转:“那物事,朕决不允许落入不相干人之手!你若还记得你的姓氏,记得你的先祖、你的父辈,便本本分分做你该做的事,莫做什么非分之想,让朕失望!”
一席话,听得韦臻只觉天崩地裂,心里翻江倒海一般,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直到此刻,她都不觉得自己所做所求是错的。而那份许多年的求之不得在这样的刺激之下,急剧变化成了一种极端的偏执。
恍恍惚惚中,她听到皇帝唤进了唐喜来,又听到皇帝吩咐唐喜陪自己去取“那物事”。
皇帝聪明非常,又心机深沉,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和伎俩,更看透了她不会把那么重要的物事带在身边的算计。
韦臻几乎是木偶一般随着唐喜离开了寝殿,失魂落魄地去往自己暂居的处所。
寝殿内重又回复了宁静,元幼祺孤坐在榻上,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唐喜随着韦臻去取顾蘅的绢帕,之前地砖上破碎的玉碗已经被侍女拾掇干净,那药汤要煎到火候没有两个时辰怕是不够,今夜也不必喝那苦哈哈的药汤子了……
一切都看起来朝着令人满意的方向发展,可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落不到实处呢?
元幼祺凝着地上绒毯上被溅上的药汤点子,那褐棕色的残汁,看起来像极了血迹。
元幼祺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唐喜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他快步入了寝殿,将怀中珍视的黄袱小包小心翼翼地取出,呈给元幼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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