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身侧,杨显顿觉浑身汗毛直竖。
“只是姑娘的仪态,委实让人看不下眼去。”嬷嬷叹息,“只是,这也非一时半刻就能立即给矫正过来的,只能徐徐图之。”
杨显听得愈发糊涂。
这个嬷嬷,果然是年纪大了爱唠叨,一会儿功夫都要管起她的仪态来了——她不就回趟家么?哪儿那么多规矩——诚然丞相大人规矩众多,可这会儿,她不是已经不是他们杨家的人了么?干什么还要遵他杨家的规矩。
这般想着,杨显心中一股子酸溜溜的劲儿。
“辛苦嬷嬷为杨……小仙操劳,”柳繁音心中不安更甚,便冷冷清清地插了一嘴道,“嬷嬷倒是看看繁音的仪态好不好。”
柳繁音的声音自来清冷,再加上她这儿心情不虞,口中的冷意更甚;一袭话之后,这气氛就又凝滞了几分。
这老嬷嬷心内略略抖了两抖,却是有些连惊带恨——她在宫中多年,见过多少不好相与的主儿,怎地这个姑娘,小小年纪,却是有如此气场威压,让她这个一把年纪的人,都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不由自主地想要向她那冷淡的话语臣服。
心内虽惊,嬷嬷这么多年却也不是白过,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却也甚是恭谨地朝柳繁音微微颔了颔首:“柳家乃是大家,姑娘的仪态自然是甚好。”
柳繁音听到这话,只是微微一笑:“哦?”
嬷嬷便觉得脑门儿上似有冷汗。
“小仙亦是我柳家的人,可方才被嬷嬷教导了许多,可见,我们柳家确实算不上大家。”柳繁音淡淡开口,甚是云淡风轻。
嬷嬷的汗立马下来了。
一直有传闻说,彩凤街的柳府姑娘,其实是誉王府的人。
再加上前些日子里的种种传言,更能确定这位姑娘隐秘而高贵的身份。
虽说传闻中一直说这位姑娘同誉王殿下甚是相像,尤其是一双黑沉的眸子,眸光一扫,便让人腿软;可她一直是不信的。
就算这姑娘是誉王的亲闺女,可也不过是养在府外的一个私生女罢了,身份于平民百姓而言自然高贵些;可于誉王府而言,说不得连个得宠的大丫鬟都不如——这般养在府外的女子,又能得几分誉王殿下的真传?便是果真面容相像,恐怕性情半分都牵扯不上。
这世间之人啊,红口白牙,最是擅长散播流言。
嬷嬷从前一直这般觉着。
可今儿个见了真人,嬷嬷这才觉得,那流言也不是尽不可信的。
这柳姑娘,果然如同传言那般,清冷而又犀利,那股无意之间散发出来的威压,正是帝王之家所特有的。
“姑娘言重了。”嬷嬷讪讪道,却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既然二位姑娘装扮已毕,那就请移步到丞相府吧。”气氛已然尴尬,嬷嬷只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杨显望向柳繁音,只见她一双柳眉微蹙,波澜不惊的眸中似有波动,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嬷嬷这才舒了口气——到了杨府,不是这柳家的地盘儿,她就不信柳繁音还是这般情形。
一路上车马颠簸,杨显很是心神不宁。
自杨显“死”后,她未曾再踏入过杨府的大门。
如今,以这身装束再次踏入自家大门,她心内却是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柳繁音亦是心神不宁。
她总觉得,如今杨府就像是个迷雾缠绕的深林,一旦踏入,方向皆无。
“二位姑娘请——”
杨显从马车上走出,望着杨府的大门,霎时间便红了眼眶。
“无妨。”柳繁音伸手握住了杨显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杨显转脸看看柳繁音,瞧着她那双又黑又浓的瞳仁,那里仿佛有种深深的吸引力,将她的不安都吸了个一干二净。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头上的金丝牡丹随着她大力的动作微微颤着。
嬷嬷在一侧,眼瞧着这一幕,轻轻一咳:“姑娘,这些动作,无需这般大力。”
被当众教训,杨显霎时间脸色飞红,平日里的伶牙俐齿此刻却也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一二来。
嬷嬷见状,更是不悦:“不可拱肩缩背,太过猥琐,哪儿是大家闺秀所为?”
“确实不是大家闺秀所为。”柳繁音在一旁淡淡开口。
嬷嬷听着这话茬儿,虽是向着自己所说,不知为何,她就是开始头皮发麻了,一时间恨不得自己方才什么都没有说。
“哪家的闺秀,也不得这当街教训。”言外之意,若是有哪家的妈妈敢这么当街教训姑娘,恐怕得被大罚——纵然有年纪的嬷嬷有体面,但姑娘是娇客,哪儿能在街上落了姑娘的体面?
“是老奴逾矩了。”嬷嬷心内叫苦不迭,却也不便再说些什么。若是再多说两句,岂不是真的成了当街给小姐作筏子?
依着这位柳姑娘的气性,保不准就真的给告到了誉王面前去。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