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雪有些痴了。“在下晓得此次遇刺,姑娘定有姑娘的难言之处。请姑娘放心,在下只是奉旨调查荆州俘虏遇刺一事,其余的,并不会插手。”
这是何意?示好,还是欲擒故纵?
“柳姑娘,”伸出完好的左手,指了指那已被烧得红了个彻底的小刀,“不知……”
手一顿,脸一红,干咳了两声,“我们开始罢。”又瞧了瞧那平静的人,第一次觉得下刀治病,会是如此痛苦,“殿下,您确定……”
“开始罢。”淡淡地,轻轻地,将柳雁雪的心安抚。
深吸一口气,右手握刀,左手借力,小心翼翼地触向那不忍直视的伤口。在那刀与皮肉相碰的一瞬间,柳雁雪似乎感觉到了一下抽动,只是不知那抽动到底是来自于自己,还是来自于刀刃下的手。
咬了咬牙,将心底的忐忑与不忍一一排除。她很努力地试图恢复往日行刀时的冷静与精准,却不知为何,刀刃每每挪动分毫,自己便会控制不住地想要颤抖。
滴答。一滴汗水落在那鲜红的拇指旁。她的心头又是一阵愧疚。
“莫慌。”贺昆槿的声音就如同那刀下的手一般,平静,安稳。
柳雁雪自嘲地摇了摇头。对方镇定自若地出言安慰,而自己却冷汗直流,浑身颤抖。真不晓得忍受着削肉剔骨之痛的人,到底是他,还是自己。
这看似短短的一刻钟,在柳雁雪的心头却似乎长过了她从出生起所度过的月月年年。握刀之手的不住抖动,刀下之人的视若无物。她真的很是好奇,这个现在的王爷,这个曾经的质子,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能如此的对疼痛麻木;又到底心头在想着些什么,才能对手上的血洞熟视无睹。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皇家,对贵族的看法是否错了,不但错了,还错的离谱。而自己对这个王爷的看法,又是不是太过于的先入为主?
也许,他既没有示威警告,也没有欲擒故纵?他选择三天后让侍卫将杀手连同军师私印送往大将军府,是为了将事情包揽,为了替自己将雪茗谷从此次案件中撇除?他是想告诉幕后之手,军师已在他的手中,而那些千方百计试图掩埋的东西也都已被他所知晓,从而让他们再无理由伤害自己,缠着雪茗谷?而他之所以选择当着自己的面下令,莫非只是为了告诉自己,此事已无关自己,自己已无需担忧?
似乎,这样会更说得通。
可这是真的吗?哪怕是真的,自己又能相信吗?相信无情皇家会有至情之人,相信这至情者会为初识之人付出如此之多?这可能吗?她不敢赌。
哐啷。暗器终于被取出。可那暗器所造成的一切,却比三叶飞刀更有进无出地将愧疚、矛盾与痛苦扎入了柳雁雪的心头。
飞也似地止血,上药,包扎。从始至终都不再抬头。待手下事了,甚至忘记了一切的礼仪与规矩,忘记了道谢,忘记了告辞,拎起包裹头也不回地奔向家中。
自己是在怕呢,是在逃呢。可这岂又是怕便能不见,逃便能解决的?
。。。
“阿源,你说我该如何是好?我到底要不要将一切都告知?”
“小姐和王爷的事儿,奴婢我又怎会晓得?”
“好好说话。”
“少主你就算要我说也……”没法说啊,她本就是我的师父。
“等等,还是莫要说了,现在听你说话会头疼。”
“……”
。。。
“阿娘,我该怎么办呢?”将怀里的雪吉揉了又揉。
雪琴摸了摸鼻子,想起不久前与秦笙一番话,又琢磨了琢磨女儿的描述。
不顾自己安危出手相救,并不像作假,而看透真相后的第一反应竟是将雪茗谷剔除。有趣。至于雪茗谷的事嘛,看来,这小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个彻底,就是不知道此乃秦笙告知,还是他自己推断得出。明明晓得了一切,却还在那儿装作不知,让自己的女儿痛苦?欠揍。
不过,看在得他相助,能瞧到雁儿那一副小媳妇模样儿的份上,便饶了他罢。
“阿娘?”瞧见自己阿娘几番变化的表情,那表情之中竟还有着某种幸灾乐祸,心头很是不悦。
“处理那军师之事的是雁儿,遇刺的是雁儿,被救的也是雁儿。这事儿怎么瞧,都得雁儿你自己决定呐。不过,经过此事,”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雁儿是不是该去将你那三脚猫功夫练一练了?雁儿是想我将老顽童寻来,还是阿娘亲自教导?哦,不,现在的雁儿估计是更希望那冀王,手把手地教习你武功吧?”
“阿娘!”嘴角一抽,脸却一红,“我在说正事儿呢。我若是将那军师交给了冀王,违背了雪茗谷不入纷争的行医原则不说,此举不就等同于告诉陛下,阿娘就是那传说中掌人命控生死的雪茗谷谷主?阿娘不一直都担心此身份会让柳家更受陛下忌惮,从而连累阿爹吗?”
“没想到我家雁儿竟是如此关心阿爹阿娘。阿娘我还以为雁儿所关心的只有那劳什子雪茗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