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鼬张开双臂,毫无防备地闭着眼躺在床上,我撑着手臂,小心翼翼地靠着他躺下去了,枕着他的手臂,这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让我的内心如同海浪一般汹涌澎湃着。
“身上怎么这么冷啊?”他抱怨了一声,随手抱住了我,“到被子里面去吧。”
此刻的我就是一团任人揉捏的面团,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愿意答应。
多年以来的委屈和煎熬,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于是灵魂漂浮到无穷高的天空之中,身体却变得无比重,就像浸了海水的棉花,又咸又涩,又胀又痛。
“哥哥,如果哪一天,你对我失望了,就把我杀掉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真的这样想的,要为一个人而活很难,为一个人去死则容易许多。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爸爸、妈妈或是止水的命,但我无法活成他们期望之中的样子。
明明应该疲惫到一睡不起的,我却在半夜骤然惊醒,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是心里有所挂念的缘故,但现在最大的疑团已经解开,我的睡眠障碍却还是没有得到改善。有时夜里醒来,久久不能再次入睡,精神也几乎敏感到了一个病态的地步,总是无端地望着漆黑的夜晚流泪,我以为、以为熬过去就能好的。
仔细数数,这种现象第一次发生是在槙人死后,我尚存的良知萌发的愧疚感,和他相处的过往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之中反复回旋着,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我、折磨着我。然后是用眼睛对付敌人时,因为能看到他们的罪恶,就相当是又体会了一遍他人制造“恶”的过程,我讨厌杀戮,厌恶战争,但眼前又总是充斥着各种杀人的画面。
我突然明白了,先前心里怀揣着想要追寻的事,反而可以压下各类令人沉重的感觉,而今这件事完成了,再也找不到可以抑制沉重念头的事物了。
不清楚身体的哪个部位出了问题,总之我觉得好难过,现实和梦境的黑暗将我吞没在充满恶意的负面情绪之中。啊,鼬还在身边呢,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怀抱,令我既释然又难过,我以最小的幅度翻了个身,因为很想流泪,但又不想惊扰到他。
鼬订的房间是单人房,床上的空间本来就不算宽敞,我贴在床沿的位置,将脸埋进枕头,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小声啜泣起来。
失而复得是一件值得令人开心的事,但这开心并不能冲淡过去所有的不悦。
我猜想鼬应该也睡得不大安稳,因为我没哭多久,就被他发现异样。
“光希?”
我咬着下唇,装作还在睡梦中的样子。
他伸手一捞,在我脸上摸了一把,吓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怎么了?”
“哥哥,踩着这么多人的尸体,还能睡得着吗?”
他打开灯,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把埋在枕头里的我挖出来,帮我擦脸。
“你是什么时候开了万花筒写轮眼的?”
“差不多一个半月前。”
“愿意跟我聊聊开眼的过程吗?”
“我逼死了一个一直对我心存好感的人。”
“仅仅是这样?那个人应该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人总是下意识遮掩自己犯下的罪行和干过的丑事,我退缩了。
“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关系,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那……每当你感到绝望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吗?”鼬苦笑,“我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范例,我一直在回忆过去快乐的事。”
“一直活在过往之中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往前看呢?”我扯过被子,遮住有些耀眼的灯光。
鼬却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今天洗澡,用的是冷水吧,为什么?”
“……热水会软化我的意志力,我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和从前一样软弱。你刚刚、就不应该管我,我自己哭一哭就没事了。”
“坚强不是表现给谁看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要你管。快关灯睡觉!” 我感觉到他的手摸了摸我露在被子外的头顶,不要对我那么温柔,不然我又要溃不成军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在哥哥面前哭鼻子并不丢脸。”
“你这个人好烦,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我说的话?”掀开被子,我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着。
但红肿酸涩的眼球显然没有什么威慑力,鼬用手抚过我的眼皮,让我阖上双眼。
如果可以死在这样温柔的人手上,也是我的荣幸了吧,我想。
荧惑
第二天一早,鼬问我怎么打算,我坦白自己决定追随他。
“这样一来,存活于这世上的宇智波,就全部都是叛忍了。”他说。
鼬的表情很复杂,他大概在想找些足够有说服力的借口,把我劝回去。人这一辈子,能把握在手中的东西实在有限得可怜,我不想再退让了,哪怕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