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留给她们母女好好聚聚,好好说说话吧。
大殿空空,只余下楚拂与谢南烟二人。
楚拂走到谢南烟身侧,与她并肩而立。真真假假她并不清楚,可有句话她必须说清楚,“今日之事,我别无选择。”
谢南烟微微侧脸,她淡淡道:“有些事我慢了你一步,不代表所有事我都会慢你一步。”
楚拂也淡淡道:“姐姐信我便好。”
“你动的手脚,你自己善后。”谢南烟说完,沉默片刻,又道:“你将她照顾得很好,就这一点,我便没有逐你离开的理由。”
楚拂暗舒一口气,“多谢姐姐。”
“同一屋檐下各自安好,这也是你的善报了。”谢南烟说完,走到了殿门前,远远地看着云舟将身后的孙云娘小心放下,“解药,我会让师父给你的。”
楚拂就站在谢南烟身后,“大将军已经给过了。”
谢南烟微惊,回头看她。
楚拂定定地看着云舟的背影,“她的血,就是药引。”
所以,云舟就是她的命脉。
“呵……已经如此了么?”一声凉笑,谢南烟心绪复杂,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女魔头,又怎能对楚拂下手,除之而后快?
好像谁都变了,也包括……曾经傻傻的云舟。
云舟轻柔地将孙云娘扶着坐在第一个宫阶上,从这儿可以俯视整个殿前皇庭,甚至还可以远眺皇城外的千万人家。
孙云娘牵住她的手,握在手中,云舟的掌心很暖,却怎么都捂不暖孙云娘冰凉的手。
“我曾……想过……若我有孩子……我定会……定会教她画画……”
云舟含泪笑道:“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孩子,你可以教我。”
孙云娘笑了,她幽幽道:“可不可以……代她……唤我一声……娘?”眸光黯淡,她憧憬地看着云舟的脸,生怕她会拒绝,“可……好?”
“娘……”云舟的声音才出来,她已忍不住眼泪,簌簌流下。
孙云娘笑得灿烂,眉眼与云舟平日笑起来的模样,足有七分相似。
“我的……女儿……也该……与你一般大……”她虚弱地继续说着,“若有……一日……你寻到……寻到你的亲娘……别……恨她……天下……天下没有哪个……娘……舍得不要……自己的……孩子……”
“嗯……”云舟接连抽泣了好几声,她才能讲出话来。
孙云娘如释重负地又笑了,她吃力地抬手拭去云舟颊边的眼泪,“画笔……从心……炫技……无用……自……自然……才是……才是真笔法……”
云舟哽咽猛点头,手掌覆上孙云娘的手,轻蹭她的指腹与掌心。
指腹上的茧子很硬,云舟知道,那是多年潜心画画留下的痕迹。
孙云娘笑意更浓了些,“再……再唤我一声……好不好?”
“娘……”云舟再唤,只觉袖袍似是被什么湿润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扶着孙云娘背心的手臂——大红色的官袍衣袖被什么染得更加血红,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不!拂……拂儿!你快来……”云舟慌乱大呼,可话都没说完,孙云娘抚在她颊上的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云舟瞬间呆在了原处,她嘶哑地道:“骗人……你骗人……你只是装睡是不是?是不是?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你不能……不能这样……不能……”
雪花飞落,覆上宫阶,茫茫然铺满了前路。
楚拂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不敢过去把脉,怕再伤云舟一回。
谢南烟收起官印,走了过去,她在云舟面前蹲下,轻轻捧起云舟的脸颊,柔声道:“雪下大了……我们先回家……”
“烟烟……”云舟已经双眸赤红,她紧紧抱着孙云娘的身子,“我好不容易才……才……”
“她没有走远。”谢南烟温柔地拭去云舟的泪水,顺势给云舟拍去了肩上的落雪,她望着远处的宫门,“我们……带她回家。”
云舟强忍泪水,她再次将孙云娘背起,这最后的一程,就由她最后陪她走一路吧,
雪花宛若飞絮,漫天飞舞,模糊了前路。
云舟缓缓走了几步,只觉胸臆之间,憋闷发疼,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脚下突然一下踉跄。
谢南烟伸手抱住了云舟,缓住了她扑倒的势子,“让我来……”
云舟摇头,一口浓浓血腥味哽在喉间,她生怕一张口,就会吐出一口鲜血。
她的娘,她自己来背。
云舟已经迟到了那么多年,若是连最后的这一程都送不得,他年黄泉路上再逢之时,她有何脸面对她?
她们之后,楚拂一人沿着她们的脚印步步跟着。
这样倔的她,楚拂已经是第二次瞧见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回府之后好好医治云舟。
大雪茫茫,迷了前路,也迷了来时路。
据说,卫尉云舟回到府邸后,还是吐了血,当场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