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她的一缕缕长发,指尖不经意触摸轻抚过发根。头皮传来若有若无的酥麻。
苏千清静在吹风机的工作声音中。
陶星雨以为她困了,也没出声,等帮她把头发完全吹干。关掉吹风机,随手放边上,就想把她扶到床上去睡。
苏千清却抓着桌边,不肯起身。
“姐姐,”她语气清淡,“你还没说呢,为什么我们要分开。”
眼神和刚才有点不太一样。
陶星雨盯着她的眼,判断着,应该没有酒醒。
酒醒后的苏千清不会刨根究底追着要答案,她会自己去找。
她现在醉了。
很可能一觉睡醒,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陶星雨脑后里涌出这个想法的同时,笑了。
这不正好吗。
像她这样的胆小鬼,只敢在这种情况下说那些残酷的真相。
“仔仔,”她伸手,把她散到脸颊上的长发捋到耳后,“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意外才会有一小段交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别嘟嘴,也别急着反驳我。”
陶星雨看着她翘得能挂酱油瓶的嘴,笑得分外温柔。
“你可能还不懂,像我这样的人到处都是,没什么稀奇的。”
顿了顿,她脸上保持着这种温柔至极的笑,挺平静地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有你的灿烂前程,我也有我的工作,我们……分开来是迟早的事。”
没法并肩前行的两人,就算感情再好,也只是渐行渐远而已。
“不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话是说,相聚的相对是离别。”
苏千清喝醉了也是苏千清,仅存的理智找出破绽,沉静地说:“冯梦龙可没说我变成有钱了姐姐就不要我了。”
“……”
陶星雨微怔愣,旋即笑了笑,说道:“我没有仔仔有文化。那你想想,有没有谁说过,阶级不同是没办法一直待在一起的话。”
苏千清很小就出国留学,爸爸怕她变成“香蕉人”,更早就请名师给她打了个扎实的国学底子。
陶星雨这话一问,她脑海里就冒出很多古文:
“上下大小,贵贱亲疏,皆有等威,阶级衰杀。”
“有国有家者,必明嫡庶之端异尊卑之礼,使高下有差,阶级逾邈。”
还有孔夫子的:“克己复礼。”
苏千清摇摇头,“不知道,我只听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陶星雨不知道陈胜吴广,初中的知识,她初中就辍的学。
“我五六岁亲爸就死了,妈妈一人活不下去,带着我改嫁,可是继父有事没事总喜欢打我,那时候她还算疼我,就离婚了。”
她叹口气,坐在床沿同醉鬼大小姐讲过去:
“我妈自己没能力生存,别说还要养我,她很快就找了个男人又嫁了一次,然后把我打发去镇上的小学念书。她怕继父看见我不爽,早几年,基本不让我回家。”
“没办法,我只好厚着脸皮住在学校里,同学在背后讲闲话也无视。成绩普普通通,老师也懒得管我,他们都默认我到年龄就会辍学去打工了。”
“后来妹妹生下来,不太健康,我妈妈觉得下辈子还得靠我照顾,就让我每周回家,还给我零花钱……再后来,她跟继父学会了赌博,觉得打发我嫁人换笔钱还是比较划算的。”
苏千清听着,潜意识里飘着。
觉得这不像真实的事情,倒像是她笔下的小说。毕竟她最接近农村的一次,就是为了申请大学,社会实践去了美国远郊的葡萄酒庄园做义工。
陶星雨从她手里抽出矿泉水,帮她打开瓶盖,说道:“像你这样衣食无忧的宝贝疙瘩,出行肯定都是头等舱,绿皮火车都不知道是什么吧。”
“没,国内我不坐头等舱,”她说,“我爸爸有私人飞机,打个电话就行。”
“……”
苏千清笑了笑,听完她的话,紧绷着的心慢慢松下来。
“姐姐,我家里是有很多钱。但那不是我的罪也不是我的坏,为什么要赶走我。”
“不是赶走你……”
苏千清把抽屉里藏着的包装袋拿出来,打开盒子,指着说,“这条手链很漂亮,我一眼看中就买下来了,朋友说‘贵得心碎’,我才又看眼价格。”
黑色绒布上,细细的白银链条碎着微光,无声衬托着中间那颗小巧精致到童话的粉钻。
明明台灯的光线很暗,依旧璀璨。
苏千清拿出来,抓住陶星雨的手腕,强行给她戴上。
“看见那个价格,我就很开心很开心,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纯粹高兴那么漂亮的东西,不管价格是多贵,我都有足够的钱买下来送给姐姐,给你戴上。”
她话落,酒精让手指的控制精准度变差,好几次都没扣上。
苏千清撇撇嘴,很委屈地抬眼看默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