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
这几日,唐青亦一直不在状态。之前,她递了水果过来,唐青亦竟是下意识喊了一个名字,抬头瞧见是她,便微微发怔。
唐青亦神色平静,“您先去休息。”
“哎。”阿姨应声。
脚步声从楼梯旋至拐角,客厅逐渐被空旷的荒芜笼罩。
庭院里,枝叶被风卷着不耐。
唐青亦赤脚从沙发起身,站在落地窗旁向外看。
暖黄的灯光虚虚笼了一小片花园砖,将她的影子也投掷于其上。
唐青亦等了又等。
没有柔软温热的身子小心翼翼偎过来,带着与她身上如出一辙的气息,轻声对她说:“学姐,新学的课程好难。”
“你教教我好不好?”
她不应声,那人也不着急。
同居者会央求地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绒毯,她的脚背很快陷入柔腻的羊毛。
暖意轻盈地攀附在趾缘,延展开奇妙的触感,就像她的同居者一向带给她的。
唐青亦低头看了看,她的脚底,地板光洁。
她的脚趾蜷了蜷。
唐青亦突然有些难以忍受。
她想到那个稍显局促的拥抱和不成形的吻。
棠糖身上的气息是干净的。
她们凑得那么近,棠糖被她的气息笼着,也只是浅浅地带了一点她的味道。
她收个伞的功夫,便散掉了。
和她习惯的不一样。
短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客厅响起,唐青亦等了等,铃声很快被掐灭,似乎是生怕她真的会同意通话。
紧接着,屏幕亮了亮。
【青亦,爸爸下个月回国,快到你生日了,爸爸今年一定记得给你过。】
唐青亦拿起手机,将它慢慢泡进鱼缸。
两条金鱼晃着薄如蝉翼的金红色尾巴,绕过青嫩的水生植物,好奇地凑近。
唐远逸今年确实回来了。
他牵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妻子和一双漂亮的混血儿女。
他们住进这套房子,将这里当作歇脚的、勉强称心的酒店。
“我的女儿在这里,我怎么能够去别的地方?”
唐远逸重新请了管家、育幼师,让足够多的陌生人踏入。
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香槟弄脏了唐青亦喜欢的沙发垫。
唐远逸最后还是忘了她的生日。
“只有一个阿姨和司机太冷清了,现在不好吗?”
“青亦,你不能要求我为了你牺牲自己,我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青亦,礼貌一点,她是你的母亲。”
粘稠污滞的记忆裹着寒气攀上唐青亦的踝骨,吐着细长冶艳的信子,浓重的厌恶感和怨恨贴合在肌肤,濡湿、舔.舐,落下密密麻麻的齿印。
唐青亦回到房间,她把被子拉在下颔,想到女孩总是缩成一团的样子,又向上提了提。
她整个埋进了黑暗里。
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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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笃笃一个劲地瞥唐青亦。
唐青亦的背脊挺得很直,细瘦的腰线被浅浅勾勒。
但姜笃笃总觉得这位新同学的平静之下压抑着亟待宣泄的躁郁。
让她隐隐不安。
“唐青亦,班主任找。”学委在门口喊了一声。
唐青亦微微抬了眼,阳光镀进窗,浅金色的光粒,在她的鼻尖跳跃着。
窗外的悬铃木,疏疏朗朗在风中缀着叶片。
一切温暖得刚刚好。
“好。”她应。
姜笃笃于是又认为之前的都是错觉。
唐青亦走在长廊。
她知道走廊尽头,等待她的是什么。
班主任会吞吞吐吐地问她,她的父亲唐远逸是不是那个唐远逸,她的母亲谭青是不是那个谭青。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唐青亦开学一周后,突然想到需要为女儿进行一些必要的社交。
即便他们并未亲自出现。
她的父母天生一对。
唐青亦站在办公室门口,她曲起手指——
“棠糖,你告诉老师,这些东西是谁让你拿的?”
唐青亦的动作顿了顿。
胸腔里的搏动逐渐清晰,敲在胸骨,一下、一下。
门缝在面前一点点打开,白皙纤细的女孩逐渐显了全貌。
她站在一只纸袋旁,里面装了四杯奶茶。
女孩像是怕极了,单薄的肩膀战栗着,手指畏惧地捏着衣角。
透明的眼泪从苍白的脸颊滚落,眼尾已经红透了,薄薄的眼睑像是轻轻蹭一蹭便会破掉。
她哭得很安静,所以越发可怜。
“是不是陆千兰?”七班班主任对她的眼泪有些没有办法,笃定道。
“她三天假刚刚结束,歇够了,所以想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