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纠结地一点点接近姐姐时,他在心里想了一千个一万个疏远她的法子,却在看见立于船尾翘首以盼的倩影时,忘了个干净。
“姐姐!”谢知方下意识往前冲了两步,遥遥向她招手,“你往后退一些,小心别掉下去!”
话音未落,船身忽然减速,他心神怫乱,失去平衡,一头栽进河里。
一时间,两艘船上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好几个会水的小厮和护卫下饺子般跃进水中,营救自家少爷。
谢知真吓得了不得,连忙取下帷帽,扶着船舷往水花翻腾的地方注目,焦急地一声声唤“阿堂”。
谢知方水性颇好,很快浮出水面,推开碍事的小厮护卫,游到谢知真正下方,抹了把脸上的水,冷得打了个哆嗦。
绳子垂下来,谢知真急得要哭,看见弟弟几个起落,身手灵活地攀爬上来,浑身湿淋淋的跳到她面前。
他嘿嘿一笑,带出几分傻气:“姐姐莫慌,我一时高兴得忘了形,这才跌了下去,就当洗了个冷水澡,这会儿神清气爽,还挺痛快。”
谢知真紧蹙蛾眉,解下身上披风,踮起脚覆在他肩上,满面忧色:“快进去换衣裳,仔细染了风寒。”
她侧过脸吩咐枇杷:“去厨下递个话,煮一碗浓浓的姜汤过来。”
谢知方怔怔地看着她,眼中闪过挣扎,旋即用力晃了晃脑袋,倒甩了谢知真一脸的水。
他抬起手想要帮她擦拭干净,伸到半空又收回去,尴尬地咳嗽两声,道:“我、我先回房,待会儿再跟姐姐说话。”
谢知真拿出帕子擦拭脸上的水珠,总觉弟弟的态度有些奇怪,露出点儿疑惑之色。
过了半月,他们终于回到阔别近半年的长安城。
谢夫人行事妥帖,早派了十几个下人抬轿来接,和随从们站在一处的,还有长高了半个头的林煊。
刚放下跳板,谢知方便第一个跳下去,笑嘻嘻地对林煊道:“阿煊,好久不见,你这一向可好?”
“没你在身边聒噪,吃得好睡得香,别提多快活。”林煊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转过头看见戴着帷帽款款下船的谢知真,脸上的表情倒正经不少,拱手做了个揖,“姐姐一路辛苦。”
他和谢知方平辈,叫姐姐并无甚么不妥,谢知方听着却有些不顺耳,欲言又止地瞪了他一眼。
谢知真端庄大方地回了一礼,在丫鬟们的簇拥下上了轿子。
宋敬是不进谢家门的,殷殷叮嘱了一对外甥几句,使护卫们贴身护送,自回在长安置办的院落休息。
第七十七回鸡飞狗跳家宅乱,付与他人作笑谈(双更第二更)
林煊和谢知方骑着马一左一右,将谢知真的轿子护在中间,隔空对话。
“齐国侯府这几个月闹出不少笑话,阿堂你可曾听说?”林煊的性格一向沉闷,这会儿却难得和他说起八卦。
谢知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顾虑着姐姐的感受,不好说与她罢了。
如今时间久了,情伤淡化,他瞧着姐姐已经缓过劲来,又知道林煊是借这个话头宽他们姐弟二人的心,便配合地接话:“不曾,怎么,齐清程那厮尚了公主还不老实?”
林煊嗤笑一声,道:“刚成亲那阵子还算消停,毕竟齐家改换门庭,投靠了宁王殿下,昔日的对头变作同僚,尴尬之余,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把那位乐安公主当做观音菩萨供着。”
“可公主年纪小小,行事却毒辣得很,刚进门两天,便不顾齐太夫人和大夫人的阻拦,将齐清程的两个通房发卖到了下等窑子,往死里作践。”林煊的口气颇有些幸灾乐祸,“齐清程敢怒不敢言,咬牙忍了,跟着公主长住公主府,平时想回一趟家,竟然还需要向公主请示,真是丢尽了天下男儿的脸。”
谢知方撩开车帘一角,见姐姐安安静静听着,并无伤心之色,随侍的青梅和绿萼更是竖起耳朵贴着车壁细听,满脸八卦,便放下心来,笑道:“那厮本就是个欺软怕硬之辈,不足为奇,然后呢?”
“乐安公主对齐清程确实是没说的,一颗心尽数扑在他身上,舍下脸面跟陛下又哭又闹,强行求了个户部的闲缺,将他安置在里面。可齐清程不通庶务,满脑子经纶文章,在户部能有什么作为?能力不足,又是靠吃软饭进去的,难免遭人耻笑孤立,他憋了一肚子的闲气,回去又不好发作,便三不五时往齐家的一个庄子上去,说是散心,一去便是半日,有时候夜深了才回来。”林煊撇了撇嘴,满脸鄙夷。
“他该不会在庄子上藏了什么人吧?”谢知方和林煊一唱一和,说得无比热闹,“他那个放在心尖尖上的柳家表妹?”
“正是。”林煊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公主独守空房,难免疑心,派人手细细查探,在庄子上发现了一个楚楚可怜的美娇娘,最奇的是,那娇娘竟已身怀有孕,算算受孕的日子,倒比公主进门还要早些!”
谢知方浮夸地“嚯”了一声,道:“这下可热闹了!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