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模样,这两日只要一闲下来,就忍不住一再回味,越想越馋。
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话,信誓旦旦,掷地有声,表情又极郑重,不似热血上头,谢知真的挣扎渐渐减弱。
她垂着细白的玉颈,看着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弟弟,明明是熟悉到了极点的脸,这会儿却觉出无边的陌生。
“你……”她涩然开口,语调哽咽,好一会儿才强撑着说下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谢知方的回应十分响亮,“姐姐,我今日没有喝酒,也不是因为父亲的反应而说气话。这念头藏在我心里很久了,就算没有遭到这样的事,想来也憋不了多长时间……”
“你先出去罢。”谢知真神情恍惚,压根没有心情听他接下来的话。
“姐姐……”谢知方有些难过,却知道她这样的反应也属正常,不敢逼得太过,“姐姐,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左右日子还长。便是咱们要走,也得等太子殿下回来,在他面前将季温瑜的事情分说清楚,向他辞别,也算全了这段知遇之恩。”
“姐姐,你一向疼我爱我,念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仔细考虑考虑这件事,成么?”他克制着自己松开双手,帮她理了理裙子上的皱褶,想了一会儿,舍下脸皮给她磕了几个头,“我绝不可能将姐姐嫁给那个狗东西,余下过得去的男子,多数也是偏听偏信,为流言所误的,想必不会真心敬重姐姐,思来想去,也只有我能够照顾好姐姐。我知道姐姐委屈,说起来姐姐遭逢那样的事,全是我不够谨慎周全的缘故,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姐姐离开我的保护范围,求姐姐给我一次机会罢。”
谁不知他谢小公子最要面子,可在心爱的女子跟前,面子又能值几个钱?
只要她能点头,哪怕往后的日子里,天天让他三跪九叩,他都甘之如饴。
谢知真神情复杂地看了他许久,到最后竟然松了口:“你……你先回去,容我仔细想一想。”
能得到这个答案,谢知方已经喜不自胜,连忙答应一声,从地上爬起,同手同脚地离开。
他是生是死,全在谢知真一念之间,因此丝毫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便跑来院门口等着,手里包子馄饨点心抱了一大堆,袖中还揣着一卷舆图。
谢知真的身子比昨日更加孱弱,眼下红红肿肿,即便用了许多脂粉盖着,依然有些明显。
她强撑着用了半块茶糕,使枇杷将一件灰蓝色的衣袍拿过来,借着渐渐亮起来的天光往上面绣细瘦的竹节。
好不容易迈过这道坎,谢知方心病全消,神清气爽,这会儿见她虽然郁郁寡欢,却没有太过排斥他的亲近,暗暗松了口气,绞尽脑汁地想些话题哄她开心。
他找了个借口将丫鬟们支出去,从袖中取出舆图,摊在谢知真面前,征询她的意见:“姐姐想往南边还是北边去?南边暖和些,山水养人;北边地大物博,险峻之处多有瑰奇美景,各有各的妙处……”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忽然笑道:“要不咱们先去北边玩两年,再往南边去?”
谢知真双目黯淡,在他的一再催促之下,勉强弯了弯唇角:“你拿主意便是。”
谢知方愣了愣,意识到她这是愿意跟他走的意思,嘴角恨不得咧到耳后根,忙不迭应了,凑过来看她手中刺绣:“姐姐这是在给我做衣裳么?”
谢知真“嗯”了一声,将最后一个针脚收尾,抚了抚微有些发皱的前襟,抬头招呼他:“试试合不合身。”
谢知方欢天喜地套在身上,上半身是极合适的,袍子下摆却长了些。
谢知真弯下腰比了比,轻声道:“不妨事,我瞧着你个头还有得长,到秋天的时候,尺寸便差不多了。”
谢知方这才意识到她做的是秋装,疑惑道:“这会儿还没入夏,姐姐如此着急做甚么?”
“赶早不赶晚。”谢知真浅笑着解释了句,见腰身处略有些松,示意他脱下来,飞针走线,将那处收紧了些。
谢知方在她屋子里混赖到傍晚,蹭了顿晚膳,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走出去没多远,谢知真打着灯笼追出来,唤道:“阿堂!”
“姐姐,怎么了?”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来过,谢知方立时转身迎上去。
谢知真将灯笼递给他:“天黑路暗,自己一个人走路小心些。”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摔跤不成?”谢知方失笑,却极受用她的关心,将灯笼接过,手腕抬高,照向她如玉的容颜。
那一瞬,他非常非常想低头亲吻她。
可他知道,这事急不得。
放荡不羁如他,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依然花了许多时日。
更不用说姐姐一向循规蹈矩,端静贞淑。
“姐姐,我走了。”他眷恋地看向她温柔如水的眼睛。
“嗯。”谢知真踮起脚,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阿堂,照顾好自己。”
谢知方“嘿嘿”傻笑出声,拎着灯笼一步三回头地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