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多了一个人,确实很麻烦。
在短暂的冲动消失之后,杜华不得不面对自己的“中二行为”导致的连锁反应——一位对他接下来的举动满怀期待的先生。
他在期待什么?
杜华有些挑剔的注视匆匆包扎了伤口的R先生,抵着自己的额头苦恼道:“一无是处,真让人难以下手。”
在这一点上,杜华对普尔先生致以崇高的敬意——毕竟他都能把R先生收做学生,那得多不挑?多有耐心啊?
R先生坐在沙发上,绅士棍斜靠在他腿上,尖锐发问:“听起来,你似乎没想好该怎么做。”
杜华注视着他,用视线解构这具乏味的肉体,最终发出了一声叹息:“你恐惧死亡吗?”
R先生露出了一抹笑容:“当然不。”
“在真正直面死亡之前,人们也会误以为自己能坦然赴死,”杜华:“我得亲眼见到才能确认这一点。”
“你想怎么做?”R先生平静的像是在讨论学术问题,而不是自己的生死:“我知道一些小技巧,当然也有更直接的办法濒临死亡,或者说……直接杀死一个人。”
他挺直了背,兴奋了起来,烟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对方的身影,像是在打量自己的猎物:“杀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鲜血从肉体里流淌而出的那一瞬间,你能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
“请原谅我的无礼,”杜华不感兴趣的打断了他:“你那套粗糙的美学简直是一个败笔,说真的,普尔先生就教会了你这些吗?”
R先生掀了掀上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齿,注视着杜华脆弱的脖子,声音低沉了下去,流淌出了华丽的强调,这才隐约能窥见对方曾经接受过的贵族教育。
“粗糙的美学?”R先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轻柔道:“这是一门艺术。”
“没错,”变态都这么想,杜华懒洋洋的靠着沙发道:“我查阅过关于你的资料,贵族屠戮者,喜欢制造灭门惨案,所有死在你手下的被害人,都被放干了血,维持着忏悔的姿势,整齐的排列成数排……”
他停顿了下,像是难以忍受般,对R先生道:“显然,你觉得你体内流淌着足够高贵的血液。”
R先生矜持的颔首:“那些家伙玷污了高贵的血液,必须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他们带来的耻辱。”
杜华越发觉得无趣,要不是这是他自己招惹的麻烦,他早就结束这场对话了,所以他对此十分敷衍:“所以,你,一个留着高贵血液的瘸子……是耻辱还是荣耀?”
杜华站起身,动作轻柔的挪开斜靠在他腿上的绅士棍,然后一脚踹翻了他。
R先生倒在地上,被踩住了断腿。
“一无是处,”杜华冷漠的道:“爬起来。”
R先生动弹了下,因为被踩着断腿而变成了徒劳,他轻轻喘了口气,没有挣扎。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到底属于什么。”杜华挪开脚,重复道:“爬起来。”
R先生费力的扶着沙发,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等他站稳,杜华又一脚踹了过去。
他重新趴在了地上,像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杜华挪开脚:“爬起来。”
R先生再一次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他又一次被踹倒了。
在反复几次后,R先生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不在试图站起来,而是四肢着地的爬了起来。
这次,他没有再被踹倒。
杜华俯瞰狼狈不堪的R先生,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应该清楚,真正让高贵血脉蒙羞的,是唯有你活了下来。”
“从那一刻起,你就再也没站起来过,即使杀死再多的贵族,也没法洗刷你的罪,”杜华抽了张餐巾纸擦手,随口道:“想站起来?”
R先生仰头看他,沉默不语。
“只要你活着,就永远不可能。”杜华微笑着道。
然后他蹲下身,将手里的餐巾纸递给对方,轻拍了拍他的头:“你有很多时间来习惯怎么在地上爬。”
可算是结束了这场无聊的对话,杜华哼着歌,转身进了卧室,准备写完那封信。
客厅里的黑影停顿了片刻,手脚并用,将那张餐巾纸扔进了垃圾桶。
他盯着垃圾桶看了许久。
*
“恭喜,路易斯。”
“不愧是你,路易斯。”
“这次又该升上一级了吧?”
“居然能把贵族屠戮者抓捕归案,太厉害了。”
“这家伙我们追捕了这么久,滑溜的跟泥鳅一样,这下可算是栽了。”
“不过我听说,他好像强烈要求跟普尔见一面?可真是感天动地师生情啊。”
在那些喧哗的庆祝声,路易斯面无表情的穿梭而过。
他逐渐远离了同事密集的区域,周围的环境渐渐阴暗了下来,浓郁的血色和压抑的气氛逐渐变成了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