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个星期,我前往多特蒙德,将时间都消磨于和军事工业负责人、经理、以及政府和军事检查单位举行的会议中。
多特蒙德是仅次于艾森和杜塞尔多夫的德国钢铁工业生产中心,是一个在鲁尔区非常重要的德国军火供应地。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们的反间谍机构发现所俘获的波兰间谍手中,有大量关于德国军备生产状况的情报。
当我正想要回柏林报告此间情形时,我注意到了一件非常有价值的调查工作。
这件事牵涉到一个工厂的工头,他是一个地道的波兰人,但已经在德国生活了许多年,也在这个军事生产部门工作了十八年之久。
直到工厂中的另外两个工程师发现失窃的最新式反坦克炮图样被他带回家中,他们通知了当地反情报单位,并迅速转报给我,这个工头的间谍身份才浮出水面。
在审讯中,我得知此人在过去的十一年里都在为波兰秘密机关工作,然而他从事间谍活动的目的并非为了金钱,而是完全出于他的爱国主义思想。这件事最后被指控的人员有十六名,三个主要被告被判处死刑。
当我离开他时,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今天德国是一个战胜者,但谁晓得德国将来的命运呢?”
我回到柏林,向海德里希报告我在鲁尔区的工作经过。
海德里希听得很认真,他说:“你会有机会去彻底调整和加强鲁尔区的工作,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你着手去做。”
我巴不得时刻都可以忙碌于四处奔波而不会被元首突然召见,便听海德里希继续道:“最近我们曾和英国的情报机关进行了一个非常有趣味的接头工作,我们的间谍利用假情报已经顺利地打入了他们的组织之内。”
“现在需要决定的问题是,是否应继续和他们周旋,还是认为我们已经了解到足够多而选择切断关系。”海德里希在这方面对我向来很倚重,果然他下一句就道:“我想你是处理这件事最理想的人选。”
海德里希命我去搜集研究关于本案的一切资料,经过谨慎的研究讨论之后,我认为和英国人继续接触以行欺骗,将会是很有利的事。
因此我亲自前往荷兰与英国的间谍见面,为了执行这一特殊任务,我化妆成一个陆军最高统帅部运输处的官员,名字叫荷伯特曼·隆美尔,至于真正的隆美尔本人,则被派往东部做一次远距离旅行以掩人耳目。
为了不暴露真实身份,我必须仔细模仿隆美尔的生活方式、言行举止和外表特征,例如他经常喜欢戴一个右眼的单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我也得戴上一个,让自己和他更加接近。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一天晚上,我忽然接到海德里希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对我说:“我已为你获得了一种充分的权力,你完全可以依照你认为最好的办法去和英国间谍谈判,你可以自由抉择任何行动方式。”
公事公办的部分结束之后,他透过电话而变得更磁性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继续说道:“我希望你特别谨慎,如果对你有什么不利,那就太糟糕了。但是万一出了岔子——我已经通知沿边境各站提高警觉。”
“小瓦尔特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立刻给我一个电话。”
不管海德里希是考虑到实际问题还是基于情感而对我作出关怀,我都感到由衷的欣喜,我对他道:“长官,我保证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安全回到柏林。”
到了约定和英国间谍会晤的日子,我们经过重重检查,抵达了荷兰朱提芬,在约定见面的地方,我见到了英国情报机关的一位上尉,他介绍说自己的名字叫作白斯特。
巧合的是,这位白斯特上尉也戴着一个单眼镜,他能讲一口流利漂亮的德语,并且相貌斯文英俊,是一个典型的英伦绅士。
他还和我在音乐上有着共同的嗜好——他是一个非常好的提琴手——于是我们有了共同话题,很快便亲热起来。
我和他并排坐在车子的后座,在前往郊外的路上,我们一直愉快而热络地聊着天,甚至有那么一会儿,我几乎要忘记这次会晤的目的。
但海德里希的嘱咐让我谨慎,我成功地让英国人相信我是德军最高阶层一个强大反对派的代表。我告诉他们:“我们的目的是用武力推翻希特勒,重建新政权。”
出于某些隐秘的原因,我的演技在说到这里时达到了一种巅峰,在一同吃过饭后,我们融洽地告别回到杜塞尔多夫。
后来又经过一些周折,我们与英国人在荷兰海牙,史蒂芬斯少校的办公室里与白斯特上尉继续谈论。
三个半钟头的会议结束后,我们得到了几项协议,由于在办公室内吸入了太多浓烈的英国烟,我感到有些头痛,便躲开众人到盥洗室去透了口气,并用冷水洗一洗我的脸和手腕。
我站在镜子前,因为洗脸而拿下的单边金丝眼镜放在了一边,镜子里的人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中透露着长期保持警惕的疲惫神态,唇色又因为我下意识地咬嘴唇而绯红。
这该是我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