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尧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林然的额头处,轻轻的,痒痒的,像是克制,又好像丝毫不为所动。林然等了很久都不见庄尧回应,抬头去看,便直直撞进了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中。那人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格外戏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然正欲开口,就被眼前的这个家伙打断,他的唇角牵起一个格外嘲讽的弧度,看着真让林然倍感熟悉,“简直莫名其妙。”
“你是上了四年大学把脑袋上成空心的了吗?还是说,”庄尧屈起手指在林然的脑袋上敲敲,“里面都是灌的水吗?”
他拍开林然的手,“你能跟我解释解释吗?刚回来不到一星期,就对我说这么奇怪的话,是想捉弄我吗?”
天地良心!你看看现在到底是谁在捉弄谁!我真该按住你的肩膀疯狂摇晃,让你听听自己脑子里的水声!林然在心里捶胸顿足,但眼下他并没有时间去抱怨,更没有那个能力去痛打庄尧(这才是重点),只能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我为什么要捉弄你?”林然一把抓住庄尧的手腕,指腹用力按在他的脉门上感受着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的心跳,“凭你长得最好看,凭你声音最好听,凭你身材最性感吗!”慌不择言的林然一下子把真心话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就落得个和庄尧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局面。
这种尴尬里,被吹捧者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还被扣着的手指蜷缩一下,真心话却听着像尬吹的某人脸红脖子粗,气自己气得死死抓住庄尧的手腕不松手。
你的就是我的,抓你就跟抓我自己一样!林然毫无原则地想。
“你瞎说什么,闹够了吗?”无论在哪个世界,心理都无比强大的庄尧率先一步平复了心情,轻轻动了下手腕就挣脱了林然的桎梏。“你有你的坦荡未来,我也有我的生活,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
庄尧望着窗外被阳光照得白亮耀眼的院子,林然家与那道院墙只有一墙之隔,爬上院墙就能窥见林然家的全貌。十三四岁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踩着凳子去偷偷看林然,倒不是因为什么特殊情感,只是想了解一下同年龄的孩子都在玩什么,没想到每一次几乎都看到的是林然趴在小矮桌上写作业的样子。渐渐地,他脚下踩着的椅子越来越少,他眼中的林然身条也渐渐抽高,练习册上的那些题他也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也许是因为庄尧的生活单调又乏味,为了不麻烦村里人接济,他努力干活养活自己,即便如此也只是能勉强糊口而已,有一段时间半夜经常因为抽筋生生地疼醒。整日为了吃喝发愁,林然就好似他生命中的一抹亮色,他俊秀,知礼,开朗又自信,举手投足间带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风姿。他会写文章,还拿过好多奖,好多庄尧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林然都懂,这样的人,注定是不会一辈子被束缚在这个村子里的。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林然终有一天会离开的,这个村子给不了他未来。
当林然高三开学后,最焦虑的不是即将高考的林然,也不是村子里殷切期盼林然能考得一个光宗耀祖的好成绩的老一辈,反倒是看似与林然毫无交集的庄尧。在清晨出门碰到林然时,庄尧的脑海中会浮现出一个硕大的数字,那是高考倒计时,也是林然即将离开村子,离开自己的日子。他偶尔会和林然点头致意,有时甚至直接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看上去无比符合他和林然的人际关系——不相熟的邻居,这是一种完全没必要用心经营的关系。他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永远只会是两条平行线,或许偶有波动,但永无交集。
高考的前一个多月,张三姐和她探听来的小道消息一同回到了村子。流言蜚语好像就是在那一夜间传遍了整个村子,往常会笑着跟他打招呼的叔叔突然装作没看到他,会招呼着他到家里吃饭的爷爷会面带不快地用那种沉重到让他喘不过气的目光盯着他,几乎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好像他身上带了什么会传染的病菌。
屡遭冷眼的他这才想起来,自己那段“天煞孤星”的灰暗经历。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林然对村子里的动向毫无所察,他依旧会在吃完饭后趴在饭桌上做题,偶尔也会和同学朋友聊天,也只有他完全没有变。
庄尧偷窥他的目光中渐渐掺杂了一丝灼热与迷恋,虽然他知道旁的人是因为林然专注于学习不忍打扰才没跟他说自己的事情,但是他偏偏固执地把功劳都归在林然身上。林然依旧是那个美好的林然,他希望林然能永远不会从他人口中听到自己的那些事情,他怕林然会对自己产生与他人无二的评价。
如果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已经成长为一个能担负起家庭重担的青年的庄尧总是趴在院墙上静静地陪着林然做题,脑子里这些傻里傻气的念头挥之不去。
高考前的那一天,郑双铎来找林然聊天,说是来缓解林然的紧张情绪。庄尧怎么看郑双铎怎么不顺眼,这些天林然的一举一动他都在看眼里,本来不紧张的林然被他胡搅蛮缠一通反而弄得紧张了可怎么办?听着郑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