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关闭,黑暗中只剩低低的啜泣尾音。
2089年8月25日
记录人打开舱盖,女人慢慢坐起身,太久没有直立,身体不受控制东倒西歪,没有扶持的力量,头磕碰向舱盖舷边。
记录人早有准备,手在舱盖上贴着,正是头颅磕下来的位置。
女人就像触碰到毒蛇弹开身体,宁愿弹坐到地面,也不愿再靠近记录人。
“你的船票在哪里?”
女人取下脖子上的标牌,小心翼翼递过去,这次记录人没有接。
“我说的是另一张。”
她低着头玩弄着休眠穿的保暖衣下摆,不回答,禁闭九天似乎总算让她明白,极端条件下,有事说事是沟通的基础,胡说八道是会付出代价的。
“每张船票对应一个座位,在这个座位区域内,乘客可以使用对应资源,其中包括照明设施,启动资源的钥匙是船票。”
记录人无疑判断出女人不属于任何客舱的乘客,却不驱逐她,还问她要身份证明,又拒绝她能提供的身份证明,这显然是向索要她真实身份的船票,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偷渡者哪会有船票?他们有的,只能是船上某个船员暗度陈仓收取的佣金发票——恐怕也没发票。
“那我就是游博士。”女人抬眼,递出被拒绝的标牌,眉目透出一股死寂,直视着镜头,“你要么行驶你的特权,拒绝我的船票,把我关黑暗里,弄死我,要么你就承认我是游博士,给我游博士应有的待遇。”
“你不是游博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记录人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笃定了。
“怎么证明我不是?”
安静。
女人死气沉沉的眼里逐渐亮起光芒,那光,与瘦凹的面孔非常不匹配,只差从眼眶里迸出欢呼——你也无法证明,对不对?
“请你证明你是游博士。”记录人的反应不算慢,但还是晚了。
女人不知从哪获取了力量,再度恢复趾高气昂,挺胸仰头地说:“我会证明,但在证明之前,你应该给予我乘客身份应有的人权待遇,哪怕我是一名普通乘客,也拥有最基本的乘船权益吧?”说完就越过记录人,大摇大摆往升降梯走去。
这时,画面出现了女人的背影,有时候背影是人的另一张脸,根据背影,可以估算正面推测不出的身高,体重,身体形态也能透露出一些经历信息。
她一米六左右,体重不超过90斤,肩膀略平,颈椎突出,背部微驼,这是长期伏于桌子前的人的特征——她确实有可能是游博士,也可能是一名需要坐着完成工作的流水线劳动者。
在她的背部,衣服上有大片干涸的血迹,显然不是她尺寸的休眠服宽松地挂在她身上,下耷露出颈部以下大面积皮肤。
那儿有道崎岖如蜈蚣脚般的缝合纹,正划过脊椎骨,旁边冒出杂乱如胡须的绷带,这是不善待伤口乱抓乱挠的结果。
生态循环设备看着不大,但重达500斤,记录人拆成多个部件进行运输,某些零件边缘棱边锋利,应该是拆除第一层客舱的设备时发生的意外。
这女人完全没理由靠近记录人,却在那时替记录人挡了一次灾难,用她那瘦弱背脊。
2089年8月26日
2089年8月27日
2089年8月28日
.......
2089年9月9日
这段时间的影音都是女人住在驾驶舱门口的画面,画面停留最长几分钟,最短几秒钟,几秒钟是记录人干脆舱门都没出,从驾驶舱门外层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就算报告完毕。
看上去,记录人处于消极抵抗状态,而外面虎视眈眈的女人占领驾驶舱是迟早的事。
但这是不可能的。
记录人尽忠职守,女人等到死,在舱门前把医疗舱住成废铁,驾驶舱门也不会对她打开,因为找不到理由开。
尽管想快点验证猜想,但画面外的数据整理员并没有跳看日志,他一边翻阅大数据母亲传送过来的其他文件,一边将圣诞号的日志自动播放,充当做背景。
每一处数据,即便明知是冗杂数据,能不跳看也尽量不跳看,这是数据整理员的职责所在。
真.目标
2089年9月10日
“今天是一个节日,但你不必知道是什么节日,今天开始,我会向你证明我是游博士。”
记录人靠近了舱门,没有开门,隔着窗口与女人相望。
“准备好了吗?”女人发出一声咆哮,像在为自己加油,握住拳头仰起脑门。
“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4197169399375105820974944592307816406286208998628034825342117067982148086513282306647093844609550582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