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溦直觉性地握了握手腕,这微小的紧张和抗拒并未逃过他的眼睛。从他进来的时候开始,她便浑身紧绷,戒备而尖锐。这样子不像他的师尊,倒像是他的囚徒。直觉性的弱势让明溦心生不满,她瞪着他,一言不发,傅琛无辜地眨了眨眼,道:“这好像是我的书房。”
“……行,我这就走。”
明溦拂袖而出,行至门边,傅琛牢牢扣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寒冷,掌间潮湿,明溦嫌弃地试图收手,小狼崽子却猛地将书房门一关,将她抵在门边动弹不得。明溦忍无可忍,怒道:“你还想怎样?”
“师父今日去见了谁?”
“你派人跟踪我?”
“你在我府中来去自如,这还不够么?”
明溦冷冷抽开手臂,握着手腕揉了揉,道:“你别忘了我是你师父!”
傅琛闻言笑了笑,道:“被我操得喷水的师父?”趁她沉下脸,傅琛按着她的肩膀深吻下去。一个吻还没觉出多少滋味,只有粘腻的冷。他的身躯潮湿而冰冷,唇齿间的力度太过刻意,而当他压着她肩膀的时候,明溦只看到了书房里微弱摇曳的一豆灯。
傅琛被她的毫无反应激得又怒了几分。
“我入宫不过半日,师父便上了容家的马车。早知如此,我该将你捆在这里,锁起来,将你……”
明溦默然抬眼,道:“这便是你成日里心心念念的事?”她的面色太淡,眉目中不带一丝温度,甚至当她被他扒光的时候,倘若她不想,这也能玩成一场奸尸。傅琛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倘若她不愿,即便是昔年的宇文疾都锁不住她。
而明溦之所以能留在这里陪他周旋,也全是因着他手上的一件东西,并非因为他,或者他们二人的薄薄的师徒情谊。早在她将他留在夜宴之中的时候,明溦便早在许多事里做出了抉择。而待霜阁一望无际的白与漫长的冬日都激不起她一丝一毫的旧念。
他那些漫无边际,五光十色而兵荒马乱的少年时光在她的眼中仿佛不值一提。
傅琛觉出了一股深重的,甚至带些许酷烈意思的钝感。他摸上她的肩,锁骨,脖子,她皮下的血管依稀滚烫,秀弱的皮肤仿佛不盈一握。
明溦淡淡回看着他,道:“怎么,要杀死我么?”
他还当真动过这种念头。
傅琛深吸一口气,放了她的脖子,低下头,颓然如一只仓皇落水狗。许久的沉默过后,他道:“倘若没有西夏国之事……倘若师父未曾经历过那许多荒唐事。你在京师,又会否能多照拂我一些?”
他湿哒哒的样子太过可怜兮兮,若非她熟知他的秉性,此时险些要被他骗过去。昔日在门中时此人便深谙撒娇之道,这小子分明越长越开,长身玉立,躲起责罚的时候倒是什么事都能拿出来卖惨。明溦扬起下巴,默然看他戏精上身。
“倘若未有楼兰之事,倘若师父未曾经历过那么许多……”
“荒淫,我先替你说了,没什么好修饰的。”明溦淡淡道:“但一码归一码。你若觉得为师被人上过是无比凄惨之事,那是你的理解。不必拿着这一重理解来讨好我,或者假惺惺地同情我。我享受得很,由身到心,不必你操这份闲心。”
而不得不承认,即便在门中之时,即便傅琛如泼皮狗一样又是撒娇又是卖乖,他的心底对明溦依然保留着一丝惧怕。尤其在这种时候,当她坦坦将自己的过去呈在台面上的时候,傅琛觉得自己摸了一手的无惧无畏冷硬如铁的刺头。
他又想起谢行同他谈及明溦时的古怪神情。即便洒脱疏朗修为高深如谢行,在这样的坦彻面前也有些做贼心虚的怯念。如此看来,果真如他先前所说,她才是嫖人的那一个。傅琛长叹一声,抬起眼,委屈之色一扫而空,定定道:“我若用寒山晚钓图留师父在身边,可不可以?”
这是他第一次同她正面地,坦彻地,以一个平等的人,或者对手的身份同她谈交易。
明溦笑了笑,道:“你想用我引出宇文疾?然后借此机会追溯出容氏通敌叛国之证?想法是好,但这一出绕得太远,你没这么多筹码。”
傅琛再度绝望地,认命地,心如死灰地叹了一口气。
“那师父有何高见?”
“王城里坐着的人是谁?容氏这么些年只手遮天却始终不对傅星驰下死手的缘由是什么?你手握他们的死穴,要怎样才能把这故事讲得圆润饱满,而非空穴来风?到底谁才是最希望看到你撬动容氏的人?”
傅琛眨了眨眼,旋即恍然大悟:“您是说陛下他……”
“他无论清醒不清醒,势弱不势弱,他都是大梁国的帝君,你的亲祖父,你最能倚靠的人。但凡这江山还有一日未曾改姓,你便一日是大梁国的皇长孙。寒山晚钓图里的秘密对容氏的打击有多大,取决于此事从谁的口中说出来。陛下在等一个契机,你们都需要一个等一阵风。”
小半刻的默然过后,傅琛道:“师父你同我说这一番话,绕山绕水,是不是想将寒山晚钓图的藏身之处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