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一关,感应灯自动亮起。
高悬的吊灯灯光洒在洁白的地板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极简风格的大开间空空荡荡。
顾偕一步步走到沙发前坐下,轻声将验孕棒放到茶几上。
极尽繁华的纽港夜景被隔绝在落地窗外,天花板上映出粼粼光影,他孤独的侧影与城市万家灯火逐渐重合相叠。
房间里安静得窒息。
·
“你这一口下去,十个深蹲没了。”
朱砂嘴里含着冰块,闻言偏过头,平静地望着尹铎。
她喉咙缓缓一动,咽下了嘴里的冰块,但旋即又在尹铎灼灼目光中,张开口,齿尖抵上冰棍,狠狠地咬了一口。
尹铎摇头叹息:“这口下去,二十个卧推白做了。”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后,朱砂浑身莫名燥热,脸颊烫快要渗出血来。一口冰吃下去,凉意从喉咙滑倒胃,总算缓解了这股邪火。
“尹检察官不用这样,一根冰棍儿而已,我又不会拿这个贿赂你,”朱砂转过头望着前方夜色,无视了尹铎自从面投来的垂涎目光,“你吃,自己买,你不吃,那就看着。”
两人站在路灯下,不远处是一排售卖零食饮料的小亭子,长龙队伍从售卖窗口一直排到了两人附近,闻言一对一直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停下了亲热,双双回头打量他们。
那眼神中明晃晃写着:AA制的抠门情侣。
尹铎轻声咳了一声:“我是出于好意提醒你,想想你平时在健身房挥汗如雨,还吃得下吗?”
朱砂凝望着啃了一半的冰棍儿,紧接着,神色极其认真且严肃地一点头:
“吃得下。”
尹铎松了松领带,拿绣着名字的手绢摸了一把脖子上的汗,良好的绅士修养让他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后背往路灯上一靠,开始翻手机查通票项目。
“行吧,行吧,年轻不控糖,六十像六十,年轻控制糖,六十像二……”
尹铎嘀咕了一半,突然若有所悟地顿了顿:“啊,监狱里也没有条件控糖,甭管你控了多少年入狱了也是功亏一篑。”
朱砂故意把冰嚼得嘎吱嘎吱响。
“嗯,放飞自我吧,”他朝朱砂一点头,“加油哦!”
朱砂咬下最后一口冰,似乎太凉了只能张着嘴,口中随着呼吸喷出冰凉的白雾,声音听起来有点含混不清:“尹检察官放心,就算为了控糖这个终身修行,我都不会被你抓住的。”
“烟花秀快开始了,花车巡游还有半小时,够玩两个项目的。”
朱砂将小木棍儿外包了两层餐巾纸,朝不远处的垃圾桶一抛,白色纸包稳稳落入其中。
她根本不打算继续陪伴“尹姓失恋者”玩这些哄小姑娘的玩意儿,勉强答应玩个旋转木马也是骑虎难下,吃了冰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
“摩天轮、碰碰车、转转杯、海盗船、小矿车……想玩哪个?”
然而,她越听越不对,一个朦朦胧胧的推测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她转过身面朝尹铎,挑起锋利的眉心,微笑道:“跳楼机怎么样?”
尹铎面不改色,桃花眼在暖黄路灯下闪着微光:“我买的是浪漫套票。”
“浪漫套票也有惊险项目吧……”
朱砂双臂抱着肩膀,眼睛微微一眯。
她脚下穿着细高跟,本来就高挑的身材,勉强能与尹铎平视,浑身上下带着“明明洞察一切却不说破,只看你装逼”的嚣张气场,缓缓勾起嘴角。
尹铎目光落到她被冰镇得通红的嘴唇上,飘忽了一下,又瞬间移开。
“尹检察官没听过吊桥效应吗?”
“朱小姐想和我擦出火花吗?”
“一个绅士不应该拒绝美人的邀请。”
尹铎:“……………”
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朱砂乘胜追击,故作期待地眨了眨眼:“请吧,绅士。”
尹铎咬牙切齿:“您客气了,美、人。”
·
顾偕静坐在沙发上,侧影弧线犹如一道紧绷的弦。
房间空旷安静,主墙上挂着不同时区的钟表,秒针无声无息走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要静成雕像的顾偕终于站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衬衫袖子,拉开了储物间的门,启动了吸尘器。
每天中午阿姨都来清理房间,根本没有必要打扫。
但他现在只能打扫。
只有打扫,才能让他冷静。
他在那个最肮脏混乱的下城区长大,地面上总是汇聚着脏水和粪便,空气里弥漫着腥臭味,四周邻居要么是喷着刺鼻香水的妓女,要么是带着烟臭汗臭的马仔。
楼上的床不稳,上面一动,他的棚顶就掉灰,楼上的客人操干得越快,灰渣掉得就越多。大声的调笑、故意的呻吟、露骨的脏话伴随他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落地窗外,一架夜航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