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会结束在傍晚五点,天色刚刚擦黑,一排乌鸦从树梢扑棱着翅膀飞向夜幕。城市华灯初上,两侧林立的高楼大厦亮着
窗灯,远方高架桥上蠕动着汽车尾灯聚成的红龙。
朱砂面色苍白,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脑后枕在座椅上,似乎晕车很严重。
顾偕吩咐道:“靠边停车。”
晚高峰预热时间,从国会大厅回金融街,车子以60迈的速度停停走走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行驶到中央公园附近,距离目
的地不足三公里,步行穿过公园大概需要40分钟,而让汽车从狭窄拥挤的金融街挤过去,少说还得一小时。
这个时间的中央公园还很安全,流浪汉正在餐馆门口扒垃圾桶,毒贩子还没到上班时间。
朱砂习惯性走在顾偕身后,刚一踏进公园,主动掏出手机关机。
顾偕眼角余光瞥到她这个小动作,压紧的眉梢顿时放松,连嘴角似乎都含着轻微的笑意。
久违的两人独处时间。
两个人静谧的小世界。
顾偕嘴角一勾,摘下右手的手套,去拉朱砂的左手。
然而朱砂却在他手握上去的一刹那猛地僵硬住了,下意识用力挣脱,奈何顾偕的五根手指强势插进她的指缝里,牢牢扣住
了她的手让她无可逃离。
夜色浓黑,两旁的路灯昏黄幽暗,一眼望到头都不见一个人影。
朱砂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随他去了,唯一抗议的表达方式是不回握。
十二月的空气干冷,夜晚气温将近零度,顾偕自然而然地将牵着朱砂的手放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里,还揉了揉她冰冷的指
尖。
他们在一起十年,他吻过朱砂全身的每一寸皮肤,进入她的身体获得无数次高潮,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从指尖相碰的一瞬间开始,全身温度骤然升高,心底抑制不住的那丝古怪的感觉,仿佛有一股火流从手掌心迅速流窜到四
肢百骸。他脸上一如既往的森然冷漠,但若仔细看能发现他嘴角不自然地绷紧着。——那是迟到了二十多年的青涩在慢慢发酵,当中夹杂着少年人才有的紧张和忐忑。
夜跑的人戴着耳机迎面而来,朱砂呼吸一滞,立刻要抽回手,却又被顾偕紧紧按住。
那人呼着白气,踏着平稳的节奏,飞快从朱砂和顾偕身边经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人是谁,有什么关系,刚刚从哪里离开,和千千万万对夜间散步的、深深相爱的小情侣别无二致。
朱砂松了口气。
她握成拳的手也在顾偕口袋放松下去,男人的体温顺着指尖一点一点渡给她,冷到发麻的指尖慢慢找回知觉。
公园湖心养着几只黑天鹅。天鹅一家今晚集体熬夜,天黑了还没休息,轻轻从湖面划过,结了薄薄冰碴的水面悠悠荡开。
顾偕从自助机器里买了几包零食,站在喂食处的栏杆后往湖里洒。他在冷风里吹了十分钟,黑天鹅从他面前反复游了好几
趟,鸟都不鸟他一眼,朱砂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先生回过头,只见朱砂站在一旁远远候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
“过来——”
鸟不理的顾先生终于浪费完了最后一粒鸟食,掏出湿巾擦了擦手。
朱砂走上前,顾偕手一抬,往她嘴里塞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浓郁的柠檬味从舌尖溢开。先前晃出来的晕车恶心感早在冷风
中被吹散得八八九九,这一下彻底消散了。
岸边空旷平坦,夜色被一串路灯铺上一层暧昧柔和的晕黄。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在栏杆后,朱砂坦然地望着顾偕,似乎在
等他说话。
顾偕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朱砂的手都略微颤抖,然后解开了风衣,向前一迈,撑开风衣外套将朱砂紧紧裹在怀里!
一气呵成做完这些,他仰头向上,吐了口气,仿佛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似的。或许这种十六七岁少年熟练掌握的撩妹
技能在顾先生这个三十七岁的男人看来是青铜级别的难度,然而粉红气氛还没享受一秒,只听朱砂号了一声:“啊——”
顾偕低头一看,眉心猛地一跳!——朱砂的手还在他的口袋里,他双手撑开风衣裹住朱砂,但这几乎是强行让朱砂的右臂一种以反人类的姿背到身后。
操!他暗骂着自己不合时宜的笨拙,连忙松手检查朱砂的手臂。
朱砂摇摇头,揉着胳膊,语气略带焦急:“我没事,您现在可以说了。”
“说什么?”
顾偕轻轻捏着朱砂的胳膊,似乎有点手足无措。
“呃……”朱砂问,“您带我来这儿不是怕尹铎窃听或跟踪吗?”
顾偕脑海中闪现出一丝光亮!——怪不得她这么乖,一进公园就主动关了手机。——怪不得她耐心看他喂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