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偕
身后,视线被挡得严严实实,只能从旁边探出半个身子望去。
办公室内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是绚丽炫目的纽港夜景,鳞次节比的摩天建筑闪烁着灯火,淡淡勾勒出站在空地上的一道身
影。
这道身影挺拔修长,双臂抱着肩膀,落地玻璃隔音极好,但她似乎若有所感一般,冲着玻璃走廊慢慢转过身。
朱砂骨相锐利,笑起来明媚美艳,不笑时肃杀狠辣。昏暗之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朝着顾偕的方向望来。
鹤楚然登时就头皮一麻,他下意识望向了鹿微微,只见鹿微微也抖了抖,两人默契对望一秒,从彼此眼底看出相同的意
思:保命要紧。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止住脚步,目送顾偕走进了办公室。
“鹿微微和鹤楚然?”朱砂收回目光,冷冷望着顾偕,“张霖负责王冠,温时良负责蓝航,这两位负责环球,现在王冠花
7.5亿买走了高分子部门,还赎回了股票,您这是要对剩下的环球动手了?”
顾偕对朱砂的怒气视若无睹,脱下风衣,径自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又走回来将不加冰的那杯酒轻轻放在办公桌
上推给朱砂,然后坦然坐进了办公椅里。
朱砂神色冰冷肃穆,眼底如坚冰般尖锐:“您什么意思?”
“我有时候……”顾偕叹了口气,抽下领带,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换了个说法,“是你把我气到头疼的时候。”
朱砂拧紧了眉心,忍着怒火没有打断他。
顾偕只穿了件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了四五颗扣子,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肌。从后背而来的城市灯火在他侧脸、脖颈和胸口都
投下晦涩的暗光,他的脸色似乎因疲惫而显出不健康的苍白,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眼窝下也藏着一片乌青。
朱砂心中顿时一软,正想说点什么缓和僵持的空气,突然只见顾偕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我会想,如果你只是我的普通下属,你这样冲进来对我发脾气,我会怎么做?”
朱砂一怔。
这句话如同在空气中无声爆炸的核弹,一瞬间气氛猛然压到最紧。——他是什么意思?——他在怪她越界过火了?
朱砂胸腔里泛起一阵酸涩,片刻前那股快将五脏六腑烧成灰烬的怒火刹那间变成了没来由的惊惧。
她用力扯了扯嘴角,想表示她不在乎顾先生的话语,然而落地窗的反光画面上,她看见那僵硬的表情根本就不能称之为
“笑”,只不过是面部肌肉抽搐而已。
办公室内依然没有开灯,走廊夜灯透过落地玻璃洒进来一片昏黄的光影。
“我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顾偕喝了口酒,注视着面前虚无的空气,“如果你只是个下属,还敢和我对着干,我早就让
你收拾东西滚蛋了。”
朱砂一言不发,定定望着顾偕。
她的脊椎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持着,以至于站姿极度僵硬,就像个等待教官惩罚的新兵蛋子,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忐忑
紧张的气息。
“但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顾偕抬眼,认真望着朱砂,“你现在一定经营着自己的对冲基金,也不用受我的委屈了。”
朱砂面色十分平静,双手依然抱着手臂。
这是一个抗拒的姿势,甚至当她不动不笑的时候,会传递出非常强势、有压迫性的气场。然而现在她的肩颈肌肉却显出不
自觉的绷紧,本应该虚搭在手臂上的手指,正死死地掐着手臂,用力之大连骨节都泛出了白色。
顾偕移开目光,沉默着又喝了一杯酒。
朱砂喉结动了动:“您想让我走吗?”
“我怎么舍得,”顾偕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似乎十分诧异朱砂的这个想法,又重复了一遍,“我怎么舍得
呢?”
气氛蓦然松了下来。
但是朱砂的呼吸仍旧急促,站得还如箭一样挺直。
顾偕沉吟道:“两年前,我确实有过想要放你单飞的想法。”
朱砂脸上瞬间挂不住了。
“不是厌倦了我们的关系,而是我知道多大的笼子都关不住你,你也不应该关在笼子里,但是我错了,”顾偕自嘲般笑了
笑,温柔地注视着朱砂,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我不是你的笼子,你一直都是散养的,所以这两年我给你极大的自由,深蓝由
你掌舵,收益甚至比我控制时还要好。”
朱砂眼底流露出迷茫,脑海里乱糟糟的,根本听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
“这话我说过很多次了,如果你只是我的下属,也许生病住院回来,就有顶替了你。但那又如何?你可是金融街的红皇
后,任何一家基金都会把你当神一样供起来,你要自立门户的消息一传出去,所有老板都得连夜准备涨薪留人的事儿。”